吹梦到西洲( 吹梦到西洲 )

吹梦到西洲

吹梦到西洲
当前浏览器不支持播放音乐或语音,请在微信或其他浏览器中播放 遇见 孙燕姿 – The Moment –>
1
许多上海人都知道在闵行区的南岭路,有一间独栋二层小别墅,住着百年前从北京逃来的落魄贵族,动荡时期大多人都随出国潮去了国外,只剩下一个老阿妈,总穿民国时期的旧青衫大襟褂子,从一些抽丝的金线隐约可以看出它从前有多华贵,银白色的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
无论春夏秋冬,她总独自坐在院子里,层层裙角之下,偶尔露出一双三寸金莲,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深深的凄凉。
宋知南住在南岭路的另一侧,是无意间追一只流浪猫时发现的这所院子,它隐在高楼叠嶂之后,像一个遗世的存在,她从墙缝往里看,觉得墙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带着神秘的吸引力。
后来,宋知南偶尔放学后会跑去院墙外,转悠一会儿。
那日,宋知南又去了,她从墙缝里望着院子里的老阿妈在打盹,忽然,从墙上跳下一只黄猫,吓了她一跳,她还没镇定下来,又有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吓得魂儿都没了。
“你是谁?”
一把清澈好听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像静谧森林里汩汩的泉水声。
宋知南转身,对上一张清秀的脸,戴着简单的黑色框架眼镜,镜片也藏不住那一双澄净明亮的眼眸,他身后是大片绯色的晚霞,和光秃秃的槐树,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一种对立的美感。
“你是谁?”她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反问道。
她只是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他却认真地道出姓名。
“聂云意。”
他说完,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回答,她矜持地没有说话。
聂云意见她不答,也没再追问,只移步到木栅门处,堂而皇之地推开门进去了,宋知南没敢跟进去,因为南岭路的人都说,这家院子闹鬼,所以小孩子们从来不敢来这玩。她知道是谣传,也还是有些胆怯。
宋知南趴在墙外看聂云意轻轻唤醒了老阿妈,接下来,聂云意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来。挺拔如松地立在她身侧,翻开书页开始读起来,字正腔圆,朗朗动人,老阿妈满是褶皱的脸上微微泛出笑意,不知是声音太好听,还是故事太动人,宋知南不知不觉就听了下去。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淡去的晚霞,聂云意合上书的时候,她才恍惚地惊醒。
聂云意搀扶老阿妈进屋之后,出来见她还在,吓了一跳,他提醒她早些回家,“这里天黑了可没有路灯。”
宋知南望着他,夕阳最后的光辉照在他脸上,他的眸光变成了金色,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手心沁出细密的薄汗。
“我叫宋知南。”她突兀地说。
他懵了一瞬,她已经笑着跑远了,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定了定才想起,她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这是宋知南跟聂云意的初相见,他是郎朗如风的少年,她是如青葱般的少女。在她眼里,他简直完美到找不到任何缺点,而他们之间,仿佛注定要发生什么故事。
 
2

那一晚,宋知南的脑海里总是冒出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心间涤荡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像夏日里吃的青橘,层层酸涩后是清冽的甜。
但是第二天再去旧别墅,却没遇见他,后来,她渐渐找到规律,聂云意每周一三五会去别墅,给老阿妈朗读。
见过几次之后,两人相熟起来。
聂云意说,他是一年前无意中路过这里,发现老阿妈生病晕倒在地上,他送她去了医院,之后常来看她。老阿妈终身未嫁,又不识字,孤苦无依,政府要接她去养老院,她也不愿意,她说要守着这个院子,等一个人。
“等谁?”宋知南好奇地问。
聂云意摇头,宋知南脑洞大开,她说一般这种故事的背后,都是等一个年轻时候分开的爱人。
聂云意一听附下身,将食指立在唇边朝她摆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大概是院子太安静的缘故,老太太的耳朵特别尖,别被她听见。”
宋知南看着他近在咫尺滚动的喉结和好看的下巴,他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松香味,她咽了咽口水,恍惚地问:“如果将来有一天,和你喜欢的人分开了,你也会等她吗?”
聂云意郑重其事地思考了片刻,答:“会。”
宋知南的心上跳过一丝慌乱,而聂云意这才发现他的脸离她很近,连忙直起身子,尴尬地清清嗓子,转身走进院子。
宋知南跟着跑进去。
现在,她不仅敢进去,还敢跟老阿妈讲话,她虽然一把年纪,但是说起吴语来轻巧柔软,口齿清晰。
聂云意又读起书来,宋知南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移不开眼。
两人之间的老阿妈仿佛嗅到了他们之间某种气息,兀自笑起来,浑浊的眼里有清澈的泪光。
有时候,老阿妈也给他们讲讲她从前的故事,战乱时期的北京和被曾经歌舞升平的上海,他们两个人蹲在她面前,听得入迷。
聂云意喜欢这所旧院子,也痴迷于老阿妈口中的故事,而宋知南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他。少女的喜欢总是纯粹又简单,只稍稍动了心,就不管不顾地爱下去。
那一年,她跟他都16岁,她陪聂云意在那所院子里读完第三本书的时候,已经冬去春来。
那时,宋知南还没想过分离这回事,只想钟表的时间能够走得快些,希望干瘪的身体生出曲线,升学时被姆妈押去剪短的头发能够快些长长,因为她听邻居孟黎说,男孩子都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暑假开始之后,她跟聂云意便每日都来,老阿妈午睡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院子里逗猫,她不小心被猫挠破了皮,他大惊失色地跑出去,五分钟后带着创可贴回来,他递给她的时候,对上她的眼睛,一时间心跳加速。
两人四目相对,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明朗了。
他们约好第二天再见,宋知南回家之后却忽然被告知,前阵子她父亲买的股票大涨,赚了不少钱,趁房价还不高,火速换了间大房子。因为一家三口挤在不到60平的房子里,她一直想住大房子,所以他们瞒着她,此刻丢给她个大惊喜。
她慌张地看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想去找聂云意,但是搬家公司在楼底下狂按喇叭,她被不知情的父母押上车,走得措不及防,连告别也没来得及。
新家在嘉定区,到闵行区快要跨越整个上海,而且搬过去不久,宋知南就升入高三,成了不知疲倦的学习机器,偶尔想起那座老旧的院子,想起聂云意清亮的眸子。
那时候不似现在通讯发达,地铁也才开通两条线,那么大的上海,想找一个人,实属难事。
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没跟同学们聚会,而是骑了3个小时的自行车,从嘉定区到闵行区,但是只剩下空荡荡的院子,春草丛生,一番久无人居的迹象。
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切变得物是人非,仿若曾经种种不过一场虚无的梦境,宋知南看着门上锈迹丛生的铜锁,忽然哭出声来。
她以为走很长很长的路,就能走到他身边,她以为每天想他很多次,就能梦见,可是现实如山,她的头发终于垂肩了,却与他失散了。
 
3
宋知南在办公室里恍惚地从梦里醒来,带着深深的怅然若失,窗外乌云堆叠,天阴暗的像灰雀的翅膀,一副山雨欲来的征兆。
手机倏忽响起来,是孟黎发来的消息,约她去看一场旧物展览,他知道她一向喜欢这些。宋知南划拉到信息最下面,本想回个拒绝,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但目光扫过地址那行字时,她整个人都顿住了,心里犹如一群海鸥振翅飞过,往事铺天盖地涌入脑海。
闵行区南岭路257号,她记性再差也记得这是旧别墅的地址。
她心间微微颤动,回复了一个好字。
次日下午,孟黎开着他的小跑来接她,穿越大半个上海抵达南岭路。
其实,宋知南以为她会像小说里那样遇见聂云意的,但是后来,她在大学里重遇了孟黎,却没有他半点消息,她早就意识到她跟他大概是缘分已经耗尽。她甚至偶尔天真的想,早知那时候不必天天去见他了,留一点在未来,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
孟黎去停车,宋知南独自走进院子,发现记忆里荒草丛生的院子已经焕然一新,细看只是翻新了,其他基本保留原貌。
看来这间别墅的主人,看来也是怀旧之人。
宋知南还没走进内堂,一只黄猫不知从哪里蹿进来,她一怔,认出那只老猫,不禁诧异,它竟然还在。她附身想去抱它,它却灵巧地躲开,溜进展馆内,她追过去在捉住它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脚。
她自鞋面往上看去,九分裤露出细白的脚踝,白衬衣乖巧地扎进裤腰,下巴弧度好看,脸……
宋知南整个人定住,心跳漏跳了好几拍,直到猫从她怀里挣脱,对面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她才恍惚地回过神。
那一刻,她的心里好似飞涌出千百只蝴蝶来,汹涌又美妙。
她预演过许多次与他重逢的场景,开场白也反复练习,大学四年偶尔会梦见他,彼此都还是少年模样,每次从梦里醒来,都闭上眼想再梦一会儿。如今真的再见到他,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好久不见。”聂云意先开了口,嘴角是熟悉的弧度。
一向口齿伶俐的宋知南竟然大舌头了,好几次才说完整一句好久不见。
停车回来的孟黎走进内堂时,只见二人面对面站着,八角窗外的光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细的光束,而他们像两尊石像,谁也不说话,但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也许是他走路的声响惊动了他们,齐齐朝他看来。
宋知南怎么也没想到,这件展馆的馆长会是聂云意,而展出的物件大多都是老阿妈留下来的,包括那件青衫褂子。聂云意说,她在几年前病得厉害了,住进了养老院,这进院子便荒了,她于两年前离世,临了把这所院子赠予他,希望他做一间展馆,好好保护这所院子,以便将来有人来寻她。
宋知南心底漫起悲伤,眼底发潮,虽然早知道老阿妈那把年纪不久于人世,可是亲耳听见她去世,还是深感遗憾,若当年没有离开,她会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等到那个人了吗?”她问。
聂云意苦涩地摇头。
宋知南的难过又重了几分,气氛静下来,才发现馆内的人不知何时都已散去,而孟黎不爱这些,早早去外头等着了,只剩他们两人。
七年不见,聂云意不再是那个清白俊朗少年,比从前更高也更挺拔,有了年轻男人的意气风发。
她仍然要仰望他,而他眼里的光却一点也未淡去。
 
4
一别许久,再熟悉的人也会略显疏离。
宋知南也是如此,纵使心底被往事填满,但说出来的话,总归是客气的。
闭馆前,他们一道走出院子,在门口交换名片,宋知南有许多话,还未说出口,孟黎在车里按喇叭,再不走等下就赶上高峰期,要堵几个小时。
宋知南坐上车渐渐远去,而后视镜里的聂云意在原地站了很久。
那些年少的心动一分一毫地搁在心里,被岁月蒙了厚厚的灰,此刻夜风一吹,便全都袒露出来,藏也藏不住了。
晚上回去,宋知南抱着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思来想去一夜未眠。清晨天刚透亮,她便开车往闵行去了。而聂云意像是在等她一般,早早开馆。
她走进院子时,他已经站在院子中央。
老旧的灰白色墙壁,仿佛把他们带回到七年前,她松开紧握的手,开头便是一句“对不起。”
聂云意知她这句对不起是为何,也心安理得地接下来。当年,她一句话也不说就消失了,他等了她好久好久,总以为第二天能在院墙外碰见她,结果回回落空,他就差挨家挨户地去找她了。
想表现得再洒脱,心中多少有些怨,也想过就算以后狭路相逢,他也要昂起头冷下脸,做出一副被辜负的样子,可昨日见到她,心里却只有满满当当的惊喜,今日一句对不起,就化解了他心里所有的哀愁。
聂云意一边拉起她的手一边说:“帮你保管了这么久,该还你了。”
宋知南低眉看,手心里躺着一只月牙形状的祖母绿坠子,冰凉的触感,她还没问,便听见他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来。
“老阿妈送你的。”
聂云意说完,回屋里取了一根金丝线将坠子串起来,又重新放在她手心里。
“不如,你帮我戴上吧。”
聂云意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时,两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对视,宋知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慢悠悠吐出一句谢谢,聂云意忽然就笑了,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而他们的分别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
那以后,宋知南隔山差五就穿越大半个上海往展馆里来,聂云意把她离开之后的事,一一讲给她听。
比如,黄猫生了一窝小猫,南岭路开了一间很大的商场,再过不久还要通地铁。
说话间,她不经意瞥见他衬衫缝隙里的玉坠子,跟她戴的一模一样。
心里窃喜。

未完……
 

首发花火B2017年
感觉文章有点长,就分两次发了。
这样,小伙伴们会不会有一点期待~
最近更新不勤奋,但大家还是可以在杂志上看见我哦。
近期有,爱格 花火AB 鹿小姐 故事林 课堂内外 青春风  女报 恋恋时光   风吟  等等,今年因为有了小惊喜,所以很多都没写了 就剩这几家常写的了。
最后,谢谢大家的祝福,夏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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