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各马可伦理学(《尼各马可伦理学》第6卷章节划分考)

尼各马可伦理学
通常我们阅读《尼各马可伦理学》,采用的是廖申白老师的中译本,即商务印书馆的版本,这个版本2003年出的第1版。这个版本大致是可靠的,但有些地方仍令人费解。而这些费解之处有时是由于不同的章节划分方式造成的。在此,笔者以《尼各马可伦理学》第6卷为例,来比照一下中译本的章节划分和德译本的不同。这里,以德国学者Wolf在2006年出版的新译本为参照。
《尼各马可伦理学》第6卷论理智德性,其中主要探讨实践智慧,共分为13章。大致可以分为4个部分:第1-2章,关于理智德性的引论,包括它与道德德性的关系,以及理智德性的内部划分;第3-7章,论灵魂求真的五种方式;第8-11章,论实践智慧及其与考虑、理解等的关系;第12-13章,论实践智慧与智慧的关系、与道德德性的关系。在此,我逐一罗列出两个译本之间的不同划分。大家可以拿出中译本进行比对。
第一,中译本的第1章包括3个自然段,其中前2个自然段论述理智德性与道德德性的关系,第3自然段则论述灵魂的合乎理性的部分的划分,亦即将其分为知识的部分和考虑的部分。德译本的第1章只包括中译本的前2个自然段,而第3自然段被纳入第2章。
值得注意的是,中译本的第2章主要探讨两种理智德性及其对象,而两者的区分恰恰是基于第1章第3自然段对灵魂的合乎理性部分的划分,因此,在此德译本的划分可能更易理解。随着亚里士多德将两种理智德性的共同点界定为求真,他开始追问灵魂求真的不同方式,而他列举了五种:科学、技艺、明智、努斯和智慧。在这个部分,两个译本的章节划分是一致的。
第二,从第8章开始,亚里士多德开始详尽地论述实践智慧(明智)。事实上,在中译本的第7章结尾处,亚里士多德就开始谈论明智了。见第176页:“另一方面,明智则同人的事务相关。……”(1141b10)而德译本的第8章正是从这里开始的。而第8章的结尾是关于明智与政治学的关系:“……政治学又包括考虑的明智和裁决的明智。”(1141b32)德译本第9章则是中译本第8章剩余的内容,即对明智的进一步论述,包括:(1)个人的善离开了家庭和城邦就不存在,因此,明智不只是关乎个体,也同时要关注共同体;(2)青年人可以在几何和数学上学好,但在他们身上看不到明智,这是因为明智需要经验;(3)明智不是科学,它与具体的东西相关,并且是极端具体的东西,也就是在一个考虑过程中的最后一个步骤,这个步骤不可还原,而是直接与实践相关(在这里亚里士多德通过与数学知识的类比而阐明这一点,数学分析中极端者乃是三角形,因为三角形是数学分析的终点,不能再进一步分析了)。
从第9章开始,中文本和德文本就相差1个章节。中文的第9、10章分别是德文的第10、11章,两个部分分别探讨了考虑和理解。考虑是明智的具体实行,是明智与决断乃至行动之间的桥梁;理解则是明智在共在领域的延伸,明智是一种判断力,而理解则是对他人意见的判断。在这里,德文版的第11章比中文版更长一些,结束于“……原谅是对公道的事情作出了正确的区分的体谅。而正确就意味着真。”(1143a25)也就是说,关于“体谅”(gnome)的这个自然段也属于对理解的论述的一个部分,因为体谅在此指的是对公道的事情的正确判断,而在此,这种判断在于对他人的原谅。
而德文版第12章对应着中文版第11章的剩余部分。这部分考察了体谅、理解、明智和努斯这些德性的共同点,亦即所有这些品质都和终极具体的事物相关。在这里,亚里士多德点明了努斯的双重性,这里论述的努斯显然不是把握科学中的起点的极端普遍的努斯,而是一种极端具体的努斯,它“把握终极、可变的事实,把握小前提”。(1143b1)
第三,中译本的第12、13章对应于德译本的第13章。在第12章里,亚里士多德主要论述明智与智慧的关系,以及两者各自的作用。而第13章则试图澄清明智与道德德性的关系。事实上,这两章确实是有所混杂的。中译本的第12章已经开始谈论明智与道德德性的关系,而第13章的结尾处实质上是在谈论明智与智慧的优先性。(1145a7)在这个意义上,德文版将其合为一章可能更好。
在明智与道德德性的关系中,涉及了第6卷中的一个核心问题,亦即明智到底是不是与手段相关的?亚里士多德的原话是:“德性使我们的目的正确,明智则使我们采取实现那个目的的正确手段。”(1144a8, 1145a5)但倘若明智仅仅关乎手段,那么,明智与技艺如何区分开来?在第5章,亚里士多德曾说,明智关乎生活整体。试问,关乎生活整体的明智,在此又如何降级为提供达到正确目的的手段,而正确目的是由德性保证的?同时,亚里士多德在第13章也说了,明智使得自然德性成为真正的德性。真正的德性离开了明智就无法产生。(1144b15)那么,这里明智的作用仅仅是手段吗?
最后,在此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个关于实践三段论的例子。在中译文的第177页,亦即第7章结尾处。“如果一个人知道鸡胸容易消化、有意健康,却不知道何谓鸡胸,他就不如一个只知道鸡肉容易消化、有益健康的人更能帮助人恢复健康。”这里“鸡胸”和“鸡肉”的关系令人费解。从上下文来看,亚里士多德要说的是,只知普遍不知具体的人,要比只知具体不知普遍的人更有经验、更能成功,也就是说,强调具体知识在实践中的作用。事实上,如果把“鸡胸”换成“白肉”就容易理解多了:“如果一个人知道白肉容易消化、有意健康,却不知道何谓白肉,他就不如一个只知道鸡肉容易消化、有益健康的人更能帮助人恢复健康。”鸡肉是一种白肉,鸡肉比白肉更具体,只知白肉而不知鸡肉是白肉,就是只知普遍而不知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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