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网风雨回家路
张兆利
秋高气爽丹桂香，中秋佳节思家乡。西风飒飒，细雨濛濛。往日的回忆被绵绵的秋雨悄悄地浸湿了。随风而起的思绪默默地唤起我工作后的第一个中秋节。
那是20年前，我刚参加工作。学校在中秋节前给每位老师发了一盒月饼、十斤苹果和五斤梨。我特别高兴，心想爹娘能吃上学校发的月饼了！谁知第二天，刚晴没几天的老天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还没干透的路面一下子又变得泥泞不堪。
放学铃声一响，校园里满是涌动的花花绿绿。学生们或打伞，或穿雨衣纷纷踏上回家的路。离家近的学生干脆把书包顶在头上，飞快地向校门跑去。很快校园里就恢复了平静，只有愈来愈大的雨声不停地撞击着我的心。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而我家离学校大约有七里多路。那时都是土路，连阴雨，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水泥路”。带上这些“重武器”，我路上怎么走？不带，这个中秋节又怎么过？爹娘的辛勤，父母的呵护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思来想去，我决定带上回家，全都带上。想想父母的辛苦，这点风雨泥泞又算得了什么？
带上行李和中秋礼物，沉甸甸的，和学生们一样，我打着伞踏上了回家之路。走出校门，看见路人步履匆匆，很快掩映在雨雾中。我急忙冲进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家里奔去。校门前安化村里的街道，因为几天来学生们的践踏，早已变成黄泥汤了。黄褐色的泥水顺着泥窝沟渠向低处流去。口香糖一样的泥条从鞋边涌上来，像花瓣一样向外盛开。如果泥深，就会淹没脚面。很快，我的“解放军”就湿透了，鞋面糊满黄黄的泥巴，看不到原来的绿色了。我艰难地向前挪动沉重的步子。雨，一直在下，雨水顺着伞尖洒下来，偶尔飘在脸上，凉丝丝的。不知不觉，天色愈来愈暗，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咦，这是什么地方？白茫茫的一大片。周围挺立的玉米提醒我这片水域的大小，水面上泛着阵阵雨雾。莫非我来在仙境？正想着，嗤的一声，脚下一滑，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一下子就从“仙境”中惊醒了。我恍然大悟，这哪是“仙境”？分明是安华村的大涝池！多日来的连阴雨，早已把涝池下满了。积水溢出来漫过路面，有些地方已和庄稼地连在一起，分不清那里是涝池，哪里是路了。我不敢往前，就绕行村子西边街道，继续往回赶。
出了安化村，我不敢歇脚，尽管肩膀被背包带子勒得生疼。我边走边用手挪挪带子，换个地方换来片刻的轻松舒坦。雨，还在下。雨滴随风肆虐，早已打湿了裤子。湿透的裤子紧紧粘在腿上。随着脚步的移动，磨得酸痛。趟过泥水横流的路，我顾不得泥水乱溅，高一脚低一脚地赶路。
天公好像故意与我开玩笑，不知什么时候暮色愈发浓重。眼前的路向前延伸，消失在雨雾中。我不敢多想，本来路上人少，加之下雨，更是难见人影。再耽搁，回到家恐怕就上灯了。为了能走快歇些，我尽量往路边的草丛里走。“重武器”越来越沉，可是无情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我恨不得身长翅膀脚生云，快点回到温暖的家里。
天色黝黑，雨势未改。我在草上蹭蹭脚上的泥，继续向前挣扎。苗家村在我身后艰难地远去，慢慢地隐于凝重的暮色之中。
哇！终于回到我村了！我心里差点喊出来。天早已黑了。透过濛濛细雨，临街的窗子里露出些许昏黄的灯光。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许多。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此时此景，我心里不由得蹦出贺敬之《回延安》的诗来。脚下的扑哧声瞬间就成了天籁之音。多么亲切迷人，多么悦耳动听！街道上一片漆黑，房间的灯光透窗洒落下来，依稀映出泥泞和水坑。我一会走进光明，一会踏进黑暗，就在蹒跚中向家里奔去。
终于到家了！我心中暗暗高兴。我站在头门外，赶紧放下伞，跺跺脚上的泥。正准备开门时，门却自己开了。我心中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娘。“快进门！”娘拿起伞，二话不说就把我往进推。“雨下这么大，路上这么难走，就别拿这些了。你看把你淋成啥了？”娘生气地“骂”我。我赶紧笑着说“没啥”。当我提着包出现在房门时，爹早已在门口等我。他又“训”我：“瓜娃哩，这么大雨，看就甭拿这些了。赶紧往进走，看把人淋成啥了！”我知道他们心疼我。
我进了房间，随手接过娘递给我的毛巾，胡乱擦了一下脸，就打开包，边掏边高兴地说：“爹，娘，这是学校发的月饼、苹果和梨。”娘在旁边说：“赶紧放下把衣服换一下，小心着凉了。”爹在一旁“生气”地说：“不要说了。没这些得是咱就不过八月十五了？放下，赶紧吃饭去。这么远路，背这干啥呀？”我笑着说:“没事。”不经凡尘，怎得道心？走过风雨，才能体会到历经坎坷后的喜悦。
洗完脸，换上干衣服，我接过娘端来的热气腾腾的面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顿时觉得浑身舒服许多。一阵温馨安逸渐渐地流淌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父母在，家就在。家在哪里，根就在哪里。根在哪里，心就在哪里。不论你高低贵贱，贫穷富贵，她都会毫不吝啬地张开她那结实温暖的臂膀，紧紧拥你入怀。身处天涯海角，奔波异乡红尘的芸芸众生，谁又能挣脱这条魂牵梦绕的牵绊呢？
（本文有删节）
张兆利，岐山县雍川镇马江初级中学教师，爱好文学，喜欢在纷繁芜杂的红尘中寻找一方静谧安逸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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