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网前不久，读完陈凯歌导演早年的自传《少年凯歌》；折服于其天才文笔与精巧的遣词造句之余，不禁对他创作生涯初期的一批作品产生兴趣。早在名震四方的《霸王别姬》十年前拍摄的这部《黄土地》，可以一窥陈凯歌及以其为代表的那代电影人成长的心路历程。
《少年凯歌》（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本片拍摄于1984年，由陈凯歌执导，张艺谋担任摄影。众所周知，两人日后成长为中国电影的传奇人物，也是第五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所谓第五代，是指八十年代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年轻导演。这批导演在少年时代卷入了中国社会大动荡的漩涡中，有的下过乡，有的当过兵，经受了10年浩劫的磨难。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他们接受专业训练，带着创新的激情走上影坛。
创作背景
《黄土地》（1984）
《黄土地》改编自柯蓝的小说《深谷回声》，作为陈凯歌的处女作，此片是首部在国际影坛上一鸣惊人的新中国电影。也影响了以贾樟柯为代表的青年们走上电影创作之路。1991年，正在家乡准备复读的贾樟柯，偶然看到这部《黄土地》，他深受震撼，走出电影院，立志当一名导演。
片中的人物首先让我想起著名油画《父亲》（罗中立1980年作品）。
油画《父亲》——现藏于中国美术馆
这幅油画同样诞生于改革开放初期，新中国当代画派伤痕美术的代表作，刻画了一位农民父亲的真实沧桑面孔。至于这幅油画后来造成的影响，在此就不赘述了。
剧情介绍
电影《黄土地》剧照
电影讲述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陕北黄土高原上，贫苦女孩翠巧（薛白饰），自小由父亲（谭托饰）作主定下娃娃亲。八路军文工团团员顾青（王学圻饰），为采集民歌来到翠巧家，一段时间后，与翠巧家彼此仿佛自家人般。顾青讲述起延安妇女婚姻自主的情况，翠巧听后，心生向往。
“绵阳山羊两边走，自己的对象自己找。”顾青的顺口溜道出南边的世道变了，全中国都得变。父亲虽善良，可又愚昧，他要翠巧在四月里完婚。顾青行将离去，翠巧要随他去延安，顾青有心无力。翠巧弟弟憨憨（刘强饰）跟着顾大哥，送了一程又一程。翻过一座山梁，顾青看见翠巧站在峰顶上，她用甜美的歌喉唱歌送别，顾青深受感动。
四月，翠巧在完婚之日，心有不甘决然逃出夫家，划船渡河去追求新的生活……
影片风格
电影《黄土地》剧照
张艺谋担纲的摄影，镜头总是对准黄色的面孔，黄土高坡，黄昏、黄河、黄牛、黄谷，以及黄色的窑洞。如今看来不足为奇的画面，在当时可谓是大胆的创新尝试。从中可以看出经历了十年压抑的年轻创作者们，多么急于展现属于自己的新风格。
气势磅礴的自然风光铺满画面，将人物赶到画幅边缘，化成一个小点，融入环境中。欢庆热闹的腰鼓队送婚场面，成为铭刻在华语电影史上的经典画面。陕北汉子们尽情挥洒着青春热情，肆意摇摆着健硕的身躯，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活力。
封建宿命
脏兮兮的油灯，吱吱嘎嘎作响的木轴，身着大红棉袄的翠巧坐在画面深处，一边织着蚕丝，一边唱着悠扬的民歌，抒发对远方和未来的怀想。她那双小鹿般水灵的大眼睛，不时娇羞地低头浅笑。当顾青大谈美好理想时，空留父子三人沉默以对，可当听到女子可以念书识字时，翠巧似懂非懂地抬起头。
好景不长，翠巧听到父亲即将将自己嫁出去的时候，似乎开始领会到生命的残酷才刚刚显示一角。她若有所失地织着布鞋，好整以暇向顾青打听八路军队伍中的女兵情况。得知顾青明天就要回去，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离别前的夜，老汉终于开口唱歌，嗓音浑厚而悲怆。翠巧默默走到院子里，孤独地推着磨盘碾磨稻谷。一圈又一圈。
温暖而贫瘠的黄土地，养育一代坚毅沉稳的脊梁
在这片土地上，人是如此渺小而脆弱的存在。在苍茫的天地间北风呼啸着，吹来远方的憧憬和尖锐的民歌，为远去的革命者送行。仿佛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意象，小姑娘小小的身体独自站立在山岗上，目送顾青远去的场景，顿生一种宿命无法摆脱的悲凉气氛。行人终将远去，而自己也要转过头去面对新的生活，或苦难。
过去的农村女子，出嫁象征着她们人生中的一大分水岭。在婚姻这个词出现前，用出嫁这个词形容绝大多数中国家庭的联姻更为贴切。嫁出去，一方面意味着真正的长大成人；一方面只是换了个地方干活，仅此而已。或许，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中，也养成了她们坚韧的美好品质。
掌握命运
自古以来，不同于南方秀丽的长江及其支流，黄河在其发源处愈发浑浊汹涌，好像不这样就不能走完接下来这一趟遥远险阻的路程似的。翠巧出走前带弟弟去打水，这次她显得比以往都要心急利落，急忙盛满两桶水后便匆匆踏着脚步往家走，弟弟看着桶里颤巍巍的水颠簸了一路。
慌张与天色将晚，反映出女孩此时的心境——她去意已决。昏暗的暮色中，她温柔地叮嘱弟弟，要好好照应父亲和家里。这是姐姐最后一次为父亲打水了。木讷的弟弟没有错愕震惊的表情，他好像理解了姐姐似的点点头。夜色中，翠巧独自撑着船渡过湍急的黄河，高声唱着顾青教给她的军歌。弟弟站在岸边，扯着嗓子呼喊。两次告别，先是送走顾大哥，再是送走姐姐，弟弟往后的道路也可推测出大概。
影片在一场求神祈雨的仪式中结束，这时，他们黝黑的面孔，干瘦的脊背，精壮的肌肉线条被看得更清楚。有节律的踩踏与呼喊声中，天地在震颤间引而不发般产生感应。这时，顾青回来了，带来他的承诺：翠巧可以跟他一起去延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