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静┃邂 逅 一 季

与冬季的邂逅，只雪才得以见证。青灰色的天，仿佛独属于这个季节，全然不顾四下里的萧瑟之景，唯恐哪个角落探出一丝生机。也罢，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遇着雪天，才是真正的冬季。下雪的时候，一般是没风的，静静地，静静地，积攒着零度以下的冰晶，或窸窸窣窣，或纷纷扬扬，总是准备好给你清晨一推窗就能收获的惊喜。晶莹剔透的六出之花，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一须一臾间，非精致巧妙不有。滚一个大大的雪球，当作身体，再来一个稍小一点的当作脑袋，插上路边的枯树枝当作手臂，加上两颗兜里藏着的糖果当作眼睛，一个可以陪我完成这场邂逅的雪人就做成了。雪花别名未央花，那么，我的雪人就唤作未央吧。未央与我一同站着，不说话，一双糖果眼睛瞅着前方，空洞而又呆滞。
播放一曲《认真地雪》，雪，还在下，落在我的发间和肩头，衬着一袭红衣，倒也应着红梅盛雪的景。未央没有耳朵，听不到我踩雪时咯吱咯吱的声音，所以我便更加肆无忌惮地踩出一个园地，围困住未央。未央没有生气，至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开始诉说关于我的事情。“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有欢乐，有悲伤，有欣喜，有难过，有感动，有遗憾。未央就这么静静地陪着我，听我的故事，仍然无动于衷，但是我知道，即使听不见，未央是明白我的。雪停了，太阳缓缓推开青灰色的门，露出暖暖的笑脸，一定是在笑我冻得通红的脸颊和耳朵，故事还没停下来，我想把结局讲给未央听，虽然我也不知道故事的结局会是如何。未央不喜欢这个故事，因为我回头看见未央的表情变了，先是脑袋挤压，向下沉了一点，而后身体向内蜷缩起来，两根枯树枝的手臂努力向外张开，像是在等待我的拥抱，随即糖果眼睛流起泪来。我用手指蘸了泪来尝，甜甜的。
许是禁不住雪地里的严寒，或是受不了太阳刺目的光芒，总之，我得离开了。关掉音乐，未央还在原地站着，流着甜甜的泪，张开臂膀等着我，我却没有勇气转过身去，说一句“再见”。既已邂逅这一季，放下，便是唯一的选择，不念过往，不畏将来，不负余生。这一场冬雪在轮回里，会化作春天轻轻的风，夏日凉凉的雨，秋夜溶溶的月，在所有的不经意间，温柔地与我相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读了那么多的遇见，唯有梁京的这句，最得我心。铺天盖地的雪，不早不晚，不前不后，就是这一团雪成了我的未央，倾听我的故事，陪我邂逅一季，与我一段白首。雪停，曲终，人散。故事就讲到这。没有结局，已是最好的结局。
张梓静，就职于吴起县统计局，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