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叫 魂(诵读:高云娜)

今年的感冒病委实难防,紧小心慢小心就上身了,吃药打针都见效很慢,而且总是反反复复、阴阴晴晴。只要回到家,就头靠在被子上昏三葫芦地睡着。偶有清醒之际,便想着,倘在儿时,母亲一定会急急忙忙地趁着夜色拉了三姐出去为我叫魂了。
早些时候,老家地处僻远,交通不畅,封闭落后。大人小孩发烧、咳嗽、说胡话,一般都不会出去求医。喝点开水出几身汗往往是最好的药方子。如果成效不大,大人们便认为可能是得了邪病,需要叫叫魂。有时候有谁在某个地方受了惊吓后,魂不守舍,也会认为是把魂魄丢在了外面,需要到受惊吓的地方去,把魂魄叫回来。
小时候的我营养不良,一直很瘦弱。有一次三姐带我出去玩,因为要帮邻家的姐姐拾柴火,就把我一个人放在了稍为平坦的地方坐着,等她回身再看我的时候,我已经顺着山坡在往下滚了。三姐追到坡底,抱起灰头触脸的我,一边叫着我的乳名,一边自己答应着回家。回到家后,我就一直精神不振,家人们说我一定是把魂撂了。天一黑,母亲就开始为叫魂做准备了。她先找来一个箩面的箩子,然后用包巾盖在上面,箩子里放一点小吃和一把笤帚。一切准备停当后,就拉着三姐出门了。他们一直要从我落住的坡底开始叫起,母亲拉长了声音急切地叫着“三子~~~跟妈回”!三姐在后面回应“回来了”!叫魂的声音在农村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无比哀切无助,甚至有些凄切。躺在炕角的我似乎也感觉身体浮起来、浮起来……母亲和三姐的声音回到了门边,母亲一脚站在门里,一脚站在门外,用手搬住门桩,对着外面加大声音,近乎嘶哑地一连叫了三声。也许是母亲哀切的声音触动了我,也许是魂灵真的进了门,我似乎渐渐地清醒了些,两行眼泪潸然而下……母亲上了炕,跪在我的身侧,手指做着我搞不明白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箩魂箩魂,箩了米面箩真魂。真魂落马箩上身,魂也认得人,人也认得魂,脚底上到脑门心,浑身上下都上遍,从此真魂就贴身,一年四季保全魂。念完后便拿出箩子里的小吃喂我吃下,然后把被角给我又往好捱了捱,下炕给我做白面片去了。美美吃一碗白面片,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亮后,立马精神抖擞,萎靡的病态一扫而光。
再后来,农村的条件渐渐好了起来,村人的观念也慢慢变得先进起来。只要有人生了病就会吃药请医生,只有在大年初七和正月二十三跳火堆的时候,大人们才会在门外和火堆边叫起家里孩子的名字,屋里屋外一起应答,大人们笑容满面,小孩子们嬉皮笑脸,仪式一点都不正式,全然成了逗乐的游戏。孩子们再也吃不到那些有灵异功能的小吃了,我也再没吃过那么香、那么有药效的白面片了。
其实,那些叫魂的片段挺好的,有浓浓的爱包围着,即使是稍有病恙,也是满满的温暖和幸福。比起苦苦的药片和冰冷的针头,那箩子里的小吃和叫魂后的白面片更有人情味。
张景,陕西省延安市吴起县人,中国网络诗歌学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兰陵诗社会员,延安市社区文化普及促进会会员,吴起作家协会理事,《燕京诗刊》签约诗人,一个喜欢寄情山水、充满诗情画意的老师。创作了大量诗歌,部分诗歌和散文在《西安晚报》《华商报》《长江诗歌》《燕京诗刊》《齐鲁诗歌》《兰陵诗刊》《中国魂》《诗中国》《天涯诗刊》《陕西诗歌》《岭南文学》《贵州诗刊》《中国草根》《延安日报》等省内外杂志和报刊上发表,有诗作收入《当代诗歌精选》,出版诗集《涂抹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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