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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秦文学》2020年69期▍总8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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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铜钱·文/张景生
我的家乡坐落在燕山余脉褶皱间，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山村。幼小刚刚记事，有一次，正在房间嬉戏玩耍，无意中看见祖父蓝色内衣扣眼上，拴根黝黑黝黑的线绳，上面系两枚红色铜钱。不禁扑闪一双好奇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时，祖父见状，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任凭缕缕淡蓝色的烟雾在眼前缭绕，一边兴致勃勃地告诉我，铜钱是从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关键时刻能救人于危难。接着，读过几天私塾的祖父，咬文嚼字地嘟囔道:“五铢半两，含上就养。小小铜钱，功莫大焉。”
村里每逢孕妇难产，接生婆束手无策时，家里老人总是急三火四地催促主事男人:“快去老张家拿铜钱。”旋即，男人蹬蹬蹬，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敲开我家的屋门。说明来意，祖父笑眯眯地从扣眼儿解下铜钱。随之，再三叮嘱：“用完还回来，别弄丢了。” 听说人家取回铜钱，让孕妇含在口内，工夫不大，婴儿便呱呱坠地。来借铜钱的人或晴天白日，或半夜三更，或寒冬腊月，不管啥时候，祖父总是痛痛快快的把铜钱递给人家。平时这两枚铜钱，祖父当做宝贝似的带在身上，不到万不得已，从不示人。有年初夏的一个早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村西生产队赶皮车的车倌儿蔡二嘎，妻子分娩困难，他心急火燎来借铜钱,不巧祖父昨晚串亲戚未归。他忙央求队长，骑上队里一匹枣红色驾辕马，抓住缰绳，“哒哒哒”沿着蜿蜒的山道，扬蹄奔跑到祖父亲戚家。快中午时，蔡二嘎赶回，他把铜钱塞到疼得死去活来的妻子嘴里。谁料，没几分钟，一个新的生命挣脱母亲的身体，顺利降生了。事后，蔡二嘎去代销店，买了半斤五十六度散白酒送给祖父，祖父高兴得眉开眼笑。渐渐地，我越发觉得这两枚铜钱非常的神奇。
祖父临去世，将这两枚铜钱交由我母亲保管。母亲遵循祖父遗训，将铜钱保管在红色躺柜内布包里。为防梁上君子惦记，躺柜挂把长方形的大铁锁。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高考落榜了。随着故乡的云渐渐飘淡，亲情的视线越拉越长。我开始了艰难的外出打工生涯。务工期间竟心血来潮，迷上了古钱币收藏。利用节假日，骑辆破旧的“飞鸽”二八单车，不辞辛苦的走街串巷，挨门逐户，搜集购买各个历史时期的古钱币。有一天，忽然想起祖父留下的这两枚铜钱。于是就乘长途客车回老家。央求母亲把这两枚找出来，让我好好瞧瞧。母亲拗不过我，抖抖索索用钥匙打开躺柜，从一个花布包内，小心翼翼地取出铜钱，然后站在旁边。我接过仔细一看，一枚是秦半两、另一个汉五铢。币面呈红色，小巧而精致。篆书钱文，笔画圆润，挺遒流畅，笔笔如铁线。是不可多得的传世品。
我瞅瞅母亲，开口道:“把它给我吧。”
母亲一听，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顾虑:“铜钱不在了，街坊四邻来借咋办？”
我冲母亲笑笑，说:“好办，说我给拿走了，时间久就没人来了。”
就这样，这两枚铜钱归了我。果不出母亲所料，自我拿走了，不时有人登门来借，甚至三番五次鼓动母亲向我索要。母亲摇摇头，裂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委婉地说:“俺年岁大了，东西迟早得传给孩子。”见说服不动，渐渐来人就销声匿迹了。现在这两枚古钱就保存在我蓝色的钱币收藏册里。铜钱表面温润光滑，我寻思大概是经无数临产孕妇口含出现的效果吧。茶余饭后，只要有空儿，我就掀开集币册，对着这两枚钱币冥思苦想。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依靠铜钱治孕妇难产，恐怕是一种心里作用。前年秋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把我的“见解”跟本市一位古钱币老专家讲了。他听罢，端起紫砂茶杯，轻轻呷口铁观音，用手摸摸花白胡须说：“其实在古代，铜钱治孕妇难产的事例不少，相传用铜佛像铸造的周元通宝,由于借了佛像附身的灵气。民间认为，佩戴此钱可避免难产。因而周元通宝成了许多善男信女们虔诚追逐的对象。”
由此，我不禁想，祖父留下的古币，承载了老一辈人的精神诉求与美好愿望。如今，改革开放以来，经各级政府不懈努力，农村医疗卫生事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抚今追昔，我在领略多姿多彩、源远流长的钱币文化的同时，懂得了更加珍惜今天美好健康的生活。
作者简介
张景生，男，现供职于河北赤城县一基层单位，爱好散文，已在国家及地方刊物发表作品若干。
编辑：杨朝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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