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
要不是这次疫情,我断然不会在家待这么长的时间。算了一下,已经在家差不多三个多月了,没有收到开学通知,不敢去学校,更不敢出去打工,所以只能每天抱着手机等待开学的消息。看到我被困在家里,母亲却把笑容挂在脸上,巴不得我不要开学。父亲虽然没有表露出母亲那样的情绪,但每天吃饭都会给我说一下疫情还没结束,哪个地方又增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人之类的,有时我会耐心的听他说,如果遇到心情不好更会反驳他几句,我作为大学生还不如你懂的多么?但是每次反驳完看着父亲重回沉默的表情,我又后悔了,我知道父亲也不想让我走。父母亲的心意我懂,想让我多陪陪他们,想让我在这个家多待一会儿。
自从上了初中,我开始了住校生涯,一周回来一次,只住一个晚上。到了高中,只有节假日才回来。现如今到了大学,由于离家远,只有寒假才回来,回来也只住个二十多日吧。弟弟的情况和我差不多,只是他还在读高中。想想已经快十年了,在家的日子确实越来越少。每次上学,母亲都会叮三嘱四,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父亲只是坐在椅子上抽旱烟,盯着来回奔走的母亲。但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舍不得而不让我上学吧。但这次不一样了,疫情严重,父母便有足够的理由将我们兄弟俩留在身旁,随着疫情情况的好转,我曾向父母表达过想出去找些活干,赚些生活费,母亲自然是极力反对,更是列举了诸多理由,父亲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告诉他不会支持,我只好作罢,但我的心显然不在家里。看到我这样,父母却是极然高兴的,他们可不管心在不在家,人在就行。
每到吃饭的时候,母亲常会对我们兄弟俩说“只要你们去学校,我和你爹吃饭便没个准点了,遇到农忙,每天只吃一顿饭也是常有的事,多是吃茶就馍,一天便这么过了。”有时父亲也会回句“我确实是沾了你们兄弟的光了。”每每听到这儿,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看着每天端来的好饭好菜,心里更是难受,我觉得我好像变成了这个家的客人,父母则成了热情好客的主人。
每次吃饭前,母亲都会站在门槛上大喊一声“把你爹喊上,吃饭来”,弟弟动作麻利,跑到大门外去喊干活的父亲,而我肯定是先磨蹭一番,等到母亲把饭盛好,估摸着弟弟和父亲动筷才会去厨房。母亲每次都会骂我,“真是越大越懒”,我也不管。这次也一样,母亲喊完已经回到厨房了,我解决完手头的事情便向厨房走去。我掀开门帘,坐到炕沿,拿起一碗饭就吃。母亲则坐在炉子旁边的矮凳子上,手中挑着好像我曾经穿过的旧毛衣,其实母亲这两天一直在挑家人穿过的旧毛衣,说是要拿到小奶奶家打成绳,给家里的老黄牛配一副缰绳。父亲由于牙痛,并没有吃饭,只是斜躺在炕上,卷着一只旱烟,口里则和母亲聊着天。弟弟只是低着头快速吃饭,应该着急去上网课吧,我也时不时的和父亲聊两句。说来有些好笑,母亲口中不断嘟哝着诸如今晚必须把这些毛衣挑完之类的家庭琐事,而父亲却回忆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但两人却谈的津津有味,显然并没有因为谈论的事情不一样而影响到他俩的兴致。当然,相对于母亲口中的琐事,我更对父亲小时候的故事感兴趣。
看到我兴致勃勃的面庞,父亲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给我讲了起来。
“八岁那年,你爷爷带着我去河湾割苜蓿,到了河湾,你爷爷去割了,我闲着没事干便爬上了河崖,刚爬上去我就看见黄土丘上趴着一个人影,原来是邻村的大锤,他正端着土枪瞄着一只在田地边吃草的野兔。于是我也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静静的看着,时而瞧瞧大锤,时而瞧瞧野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传来,听到这个声音,我没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野兔飞也似的溜了。”讲到这儿,父亲突然笑了起来,我却有点纳闷,父亲将夹着的旱烟放到炕桌上,使劲搓了搓手又开始讲了起来。
“兔子跑了,大炮翻起身,抄起土枪朝我追来,口中喊着‘你个小兔崽子,把我的兔子惊跑了。’我也跳起来撒腿就跑,边跑边笑边喊,‘这怎么能怪我,是你放的屁把它吓跑的’”。讲到这儿,斜躺在炕上的父亲终于憋不住了,酣畅的大笑了起来,嘴唇两边的灰白色的胡茬也跟着一翘一翘,微张的嘴露出一些残留的牙齿,在他深陷的浑浊的眼眶中好像散发出明亮的光,父亲好像又回到了八岁那年那个边跑边笑的孩童。
我坐在炕沿也跟着笑,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和被岁月戳进去却因大笑而不断颤动的双颊,突然有一股感觉涌上心头。多少年了,我从来没见过父亲能笑的这么开心,或是我在家的时间太短,或是父亲在生活的重压下深藏了自己的笑容。我转过身,偷着揩了一把泪水,父亲真的老了,牙齿已经变得黑黄,且都快掉完了,而我却刚发现。
父亲已经六十二岁了,该是到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但却因为两个读书的儿子,不得不继续顶着烈日或者酷冷在田间劳作。我在上大学,弟弟已经高三,正是用钱的时候。兄弟俩一年待在家里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两个月,就算每次回家,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吃饭,很多时候并没有过多的交流,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情况愈发的严重,好像孩子和父母之间隔了一层透明膜一样。在学校的时候,平常每周都会给家里打一次视频,如果学习或者工作紧张,十天半月才会打一次。但接视频的永远是母亲,聊天的也永远是母亲,每次聊的时间也不长,但每次聊到最后母亲都会问句“要不要和你爹聊两句”不等我回答,话筒中传来父亲的声音“也没啥说的,该说的你俩都说完了。”听到这儿,我心里想便挂了吧,好像真没啥聊的。现在想起,我好像错了,错的离谱,突然觉得我有点不孝。
父亲重新拾起炕桌上的旱烟头抽了起来,黑红的面庞好像还泛着笑意。看着从残缺的牙齿间不断溢出烟的父亲,我的眼泪又来了,晶莹的泪光中闪烁着父亲刚才开怀的笑颜,以后不知何时又能看到父亲这样的笑容了,我大概真的是一位不孝之子。
作者简介
笔名墨陀,原名牛利群,99年生,现就读于北部湾大学,阅文集团旗下作家。
杂志社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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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青年文学家杂志社
排版:徐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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