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文艺》第824期‖《和父亲在一起》回忆系列十一（散文）

《和父亲在一起》回忆系列十一
郭文艺(河南）
家乡的庙会很多，大大小小几十处：太昊陵庙会，鬼修城庙会，永丰庙会，魏集庙会，新集庙会，黄庙会……
少年的我很喜欢赶庙会，有时候逃学去庙会上玩耍，那时候也没什么钱，就是瞎逛 ，看人家套套圈，听老太太算算卦，挤在歌舞团卖票口看熙熙攘攘的人头，乐的自在，仿佛这样就是我挥霍青春最好的方式。
当然，这都是多数情况下，自己和一帮顽孩子去庙会上玩耍时的情景。如果赶上周末，随父亲去庙会走动就没这么好玩了。
父亲爱听家乡戏，到了庙会上先找个地儿坐着听会大戏。庙会上一般两台大戏对着唱，父亲想听哪出听哪出。
这时候，我段然不敢四下走动，必要老老实实蹲在父亲身边，装着听戏。
父亲听戏入迷时，嘴巴微张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叫他三四声都不待搭理我的。父亲不叫我到处走动自有他的理由，我打小腿脚不方便。
在父亲心里永远，我是个需要保护的弱者。
平日里放学回家晚一些，父亲都要打手电筒亲自找到学校。
那时庙会人多，又乱 ，在父亲的眼皮底下，我也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父亲要听个大半场戏，然后起身去选农具。
父亲选农具的样子比监考官都认真 ，撮起一把大竹扫帚，像伺候皇帝一样的毕恭毕敬的扛在肩头，小心翼翼的忽闪几下，看硬实不硬实；双手握紧扫帚把，在地上划拉几划拉，看看若要打场扫起麦子时，是否称心应手；反过来仔细瞅瞅扫帚头竹枝密不密，扫帚把直不直，看完了，较为满意，便掏钱买下。
父亲付钱的样子总让人感觉他对生活处处都很满意， 父亲买什么东西都不给人家讨价钱，只要他相中了这一样东西，非要买回家不可。当然，父亲相中的都是些农具，干车床要用的工具，其他没必要花的钱父亲是一分也不花的。
父亲买东西不还价，人家要多少给多少，父亲从不会多言讲。让人觉得父亲就是个家庭殷实的人。
其实那时，我们的日子是清贫的很。父亲三个儿子，他打零工一年的收入，只能战战兢兢地维持孩子们的学费 ，赶上地里庄稼收成假，还要外公帮衬些才能勉强的过去。
父亲买东西之所以不给人家讲价格，一是父亲实在太老实，连个讨价还价都学不会；二是主要父亲认为做生意的人都不容易，起早贪黑，风来雨去的赶会卖东西 ，还不是为了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
父亲常给我说 ，世上还是普通人多，各有各的难处，都为了多挣点钱，让家人不至于活的太辛苦。
我有一次去和父亲赶庙会出售红薯干。
红薯干是家乡人熬粥爱放的一种食材。赶红薯下来时，母亲用推红薯机推的红薯片 ，拣天气晴时晒干了水分 ，储存起来，来年春时，可以拿到庙会上换些书本钱。
我们带了一麻袋红薯干，大戏唱到一半时，卖的就剩下麻袋底部一些压碎的了。父亲那天很开心，中午的时候买了几张“肉盒子”，要了两大碗白酒汤。我们找了个树荫下凉快地吃喝 。
这个时候，远远的，那个修壶底的哑巴汉子骑着个破自行车打戏台前经过。车子一颠簸，压在吕锅底部的黑色布袋子就掉了下来。父亲眼尖，一口肉盒子没咽下喉，就起身跑过去，弯腰抓起那个黑袋子去追汉子。
父亲一边追，一边喊叫，汉子许是耳聋的很，硬生生的骑着车拐弯进了胡同里……
父亲回到原地，累得气喘吁吁，打开黑布袋去看，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净是零钱。
父亲不敢耽误，趁着中午人还没休息，忙去找戏台里的老会手（管事的人），说明了情况，把钱袋子给了老会手，等下午戏开场时，老会手在戏台上吆喝着找那个修理壶底的汉子，不见回音。
台下有个黑小子，说是他村的人，就上台接了那个钱袋子，丢进了上衣口袋， 挤出了人群……
有时候，我就想，这世间道路千万条，做人的姿态也是千姿百态。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时候，我自己都描述不准确。
不过，有一种品质，多年前，父亲就已经传给了我，那就是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怀揣着这样一种做人的高贵品质，无论我走到何处，都吃不了亏 ，上不了当。
作者简介：
郭文艺， 原名郭焱，河南项城人，青年作家，散文家。作品乡愁气息浓烈，紧扣时代旋律。代表作《老屋》，《家乡那座鬼修城》获地方散文最佳奖项。著有散文集《春水终将东流去》，《一生有多少次困顿》。（美妙的简介，细细点击，你会有惊奇收获哟——作者在《竹海文艺》发表的往期作品全都包含在简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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