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漪文苑】怀念父亲/丁德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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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齐迎春（微信号：qyc1226367948）
编辑：王淑琴、狄文静、段晓玲、赵静、燕慧玲、刘爱萍
本期责编：赵静
征稿启事
【”五月”征稿公告】
五月是温暖的，五月是浪漫的，五月是充满希望的。温暖的五月总能描绘出绚丽多姿的风景，浪漫的五月总能姿意出淡雅清新的情愫，充满希望的五月总能踏出天地清新的韵律。《岚漪文苑》特举办以“五月”为主题的征稿。 体裁：可为诗歌、散文、小小说、随笔等不限。来稿择优在我公众号平台推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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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怀念父亲
文/丁德权
“五一”劳动节就要到了，此时，我想起了我的劳累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父亲是一九九六年正月初二晚十时过三分走的，当天中午还喝了小半碗印米粥。父亲走时，我跪在他的床头，双手捧着他的头，我的脸贴着他的脸，父子的泪水融汇在一起。父亲的儿媳妇跪在他的床前，为他烧着纸钱，哭着送他上路。父亲走了，走得安祥，八十六岁高龄，没有经历任何大的痛苦，寿终正寝。 我对父亲的评价是:一生担当，一生坚强，一生刚正，一生睿智。
父亲刚成年，我大伯就每天装病闹着要分家。我家祖辈都是渔民，当时家中有一大一小两条渔船，大的分给了大伯。从此一家老小的生活重担就落在了我父亲的肩上。芦苇滩上几间茅草房，一条小鱼船，十来条丝网，这就是全部家当！当时家里有六个老(父亲的爷爷奶奶，父亲的父母，伯父母)，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一个堂妹，其中我最小的幺姑才七岁。后来，父亲硬是把这个家撑起来了。他一手嫁了三个妹妹，弟弟过继给了别人，送走了六位老人。当时，我的母亲成了父亲的得力助手。
当时，我家住的小渔村名叫“下姓丁家”，由于没有设置保甲机构，因而每年都会有被抓“散丁”的事发生。所以村民们强烈要求成立“甲”，并推选父亲当甲长。从此，下姓丁家每年按规定只出一个壮丁就行了。父亲于是组织村民凑钱买壮丁，在此过程中，我家往往出大头，其中有一年还全都是我家出的。虽然后来他这个甲长成了他的历史问题，甚至还影响了我，但我认为父亲实实在在还是为乡亲们做了好事的。
后来，当地政府用政府出一部分钱，群众集资的形式修筑一个垸子，名字就是祝丰垸，现在的西洞庭就是建立在祝丰垸的基础之上的。我的父亲就是当时的建垸负责人一一垸务主任。垸子建成后，父亲主动认了十来亩最低洼的水田，直到解放共三年，只得了一个年成，其余均被积水所淹，颗粒无收。正因为这十亩水田，“四清”时我家被定为中农成份，也就是这个中农成份，后来也影响了我。
五O年，土改工作队进驻祝丰垸，父亲当了农会主席，姓李的工作队长就住在我们家。当时，我家已彻底败落，我的生母已在我二岁时因难产去世，我七兄妹也只剩我一个了。为了有人照看我，于是给我找了一个继母。这个继母可有来头，是瓦屋垱一个大恶霸地主的幺女儿，土改中一家被枪毙了七个。李队长一百个反对，可父亲就是不听，因为她漂亮，且比他小十岁。于是，李队长搬出去了，父亲的农会主席也撤了。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又与人搭伙干起了打鱼的老本行。
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坚强的男人，是我心目中的青松，磐石。他一生命运多舛，多灾多难，但父亲从未低过头，总是能挺过难关。
那时候，女人们干完针线活，总喜欢顺手把针别在左上臂的衣袖上，针尖朝外，针屁股朝内。一次我奶奶抱着襁褓中的父亲，父亲把奶奶别在衣袖上的针吸进了嘴里。当奶奶发现时，已经只能看见一点点针尖了。一切都晚了，连续三天，奶奶未合眼，以泪洗面。每当父亲大便，奶奶就在大便中仔细寻找，看针窝出来没有。直到第三天，奶奶终于在父亲的大便中找到了那口针，这才石头落地。
父亲十二岁那年得了大病，每天窝血冻冻。这实际上是血吸虫病发作了。血吸虫病是湖区一种死亡率极高的病，当时根本无法治愈，我的家族中，解放前就死了十几人，我的兄弟姐妹中有六人就死于此病，清一色的窝血冻。但是我的父亲大难不死，挺过来了。当时我爷爷找了一个汉寿的老中医，给父亲开了九十八付中药，加上奶奶每天四个猪油红糖荷包蛋的精心调理，五年后，父亲的病奇迹般好了！最后还活到八十六岁高龄。
父亲一辈子送走了二十多位亲人，其中，有两位妻子，六个儿女，六位老人，另外还有侄儿侄女，堂叔兄弟姐妹，岳父母等。其中，对他打击最大，让他最难以承受的是我的母亲的去世。在我父亲十一岁时，九岁的母亲刘花仙作为童养媳来到丁家，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到父亲十八岁圆房，母亲一直是父亲的得力助手，织网她最快，做家务她最能干，和父亲下湖打鱼她做头工，放网收网，为丁家做出了巨大贡献。母亲是死于难产，也怪，母亲每次生人都是难产，都要摇船五十多里上周家店接喜娘来我家接生。真是上天要灭我娘啊，在我母亲发作生我最小的妹妹的几天里，老是狂风暴雨，根本无法开船，可怜的母亲就这样产后大出血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的前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因窝血冻相继死去，父母怕我不好养，所以叫父亲为伯伯，叫母亲为大大。伯伯为大大做了七天七夜的道场，以示哀悼。后来，那个要了大大命的妹妹也死了。从此，家里就只有我和伯伯相依为命了。这应该是一九四八年吧，从此，我的家庭彻底败落了。但是我的父亲没有向命运低头，为了我，他挺过来了！
一九五四年，百年不遇的洪水冲垮了祝丰垸，父亲划着小鱼船，载着简单的铺盖行李和家具炊具，带着继母以及她的儿子，还有我，一同去周家店一个远房亲戚家避难了。几个月后，洪水才退去一半，因为继母与住户搞不好关系，被迫只好搬回去。当鱼船摇到甲堤河中段时，由于风大浪急，船翻了。当时，船上放了一张大木床，翻放的。父亲抱一个床腿，继母一手抱着三岁的弟弟，一手抱一个床腿，我抱一个，在大河中漂流。一家人连声大喊”救人”。后来，我们被救了。父亲在原家的堤上搭建了一个小茅棚，我们一家四口又生存下来了。这次天灾，父亲表现出的高山般的顽强，真是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九六三年，我家所住的居民点失火，真是火烧连营，一下烧了三十七家。这次，除了父亲捕鱼的小木船以及一些丝网外，家里又一无所有了。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我的父亲又挺过来了。
父亲的坚强，还表现在他的晚年生活上。他七十五岁住进我的小家，小病从不吃药，大病从不哼，拉肚子弄脏了衣物被子，坚决不让我们给他洗。同时每天用丝网在排水的沟渠里打鱼，每天都能收获三五斤不等，除保证家里天天有鱼吃外，有时还能卖上一点零用钱。平时，他还会给人家织网装网赚些钱。难为老人家临走还给我留下了一千四百九十五元的辛苦钱。我的伟大的父亲啊！
我的父亲是一个刚正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一辈子没有求过人，即使再大的困难，总是自己扛过去。记得六三年我家被烧之后，他的一个在石家庄工作的堂弟知道后写信问父亲需不需要帮助，可是我的父亲却婉拒了。当时我的亲幺姑父给父亲寄了二十元钱以及一床单人军用帐子(姑父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名叫周才德，现鼎城区蒿子港镇人，黄埔军校末期毕业，后起义投诚，解放后任石家庄第九步校<现石家庄陆军学院>教官，文革前转业到斗姆湖任区供销社主任，享受副厅级待遇)，他才勉强收下了。其他亲戚借给我家的钱后来他都一五一十地还清了。
父亲一辈子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也从来没听见他说过別人一句坏话。父亲一辈子不巴结奉承别人，从来不接领导在家里吃饭。父亲常说“穷要穷得硬气，饿要饿得新鲜”，不靠天，不靠地，一切靠自己，更不能沾别人便宜。父亲刚正不阿的品格深深影响了我。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非常聪明。他只读过两年私熟，可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贯通古今，《说唐》、《薛人贵征东》、《杨家将》等历史小说的情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还经常讲给我听。父亲的毛笔字写得特棒，我读小学时还经常教我练毛笔字。父亲在打鱼这一行业中，真箅得上是一位达人。他沏网(织网)飞快，只看见手动，装网(给网上纲线上浮标)更是高手，即使到了晚年，十里八乡的打鱼人还纷纷找他装网。从解放前到解放后，每次打开湖(湖大半年禁渔，到了下半年一定时间开湖了，捕鱼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利用各种渔具捕鱼，那场面热闹非凡)父亲每天都是“头船”(捕鱼最多的船)。父亲打鱼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别人不下网的地方他就下。下网多的地方鱼都吓跑了，所以他老是打头船。这一点让所有用丝网捕鱼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父亲的睿智，还表现在对我的培养上。不管家里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放弃让我读书。他只是对我说:“留级了不读了，考不起不读了”，可我就是不留级，就是从考完小，直到考大学，次次考起。可是我的同父异母弟弟读书却不行，读了三个一册，二个二册，连三册都升不上去，父亲不得不放弃了。对我读书用钱，继母很是不满，从读初中开始，我每次上学之前，她都要毒骂我一次。什么“独杠杠抬的”，泡得像白牯牛的”，遭枪打的，睡阳火匣匣的，埋堤坎坎的，红炮子子穿心的，不一而足，还有很多。但她每次毒骂都没有讨到好，每次都要招来父亲对她一顿毒打，然后照样出钱让我上学去。就是这样一位明智的父亲，坚持让我上学读书，才有我后来的发展，才有我后来的幸福，也才有父亲晚年的幸福。
我的父亲丁协廷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是令人钦佩的一生。我爱我的父亲，在劳动节来临之即，谨以此文表达作为儿子对父亲的深深的怀念之情。
愿父亲在天国过得幸福！
【作者简介】丁丁乐，本名丁德权，男，湖南常德市鼎城区西洞庭一中退休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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