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四师七十六三连的一名团场农工子弟,从小到大我深切感受到团场生活就是几代兵团人跋涉在屯垦戍边之路的漫漫征程。我将以自己在故乡的亲身经历,讲述我们团场人在这条守护边陲建设家园的前进路上自己的故事。
第五篇冬牧趣事昭苏的冬天很漫长,松柏镇在白茫茫的朦胧世界里冬眠。无边的雪原行人稀少,一条足迹踩印的小道弯曲而瘦长,孤零零的延伸在乌孙山下的乡镇之间。连队农场小院散落在寂静的山坡下、冰河边。泥墙雪顶的老屋,一缕缕炊烟在村舍中缠绵。
又是一个快乐的寒假,农闲秋尽冬牧开始。团场的生活围绕着牛羊越冬的劳碌中继续着。
连队勤劳的农牧户,担心今冬的风雪延迟了春天的到来,为防止冬储草料供应不足,大伙就把待产的牛羊和老弱体衰的家畜留圈,储备的干草饲料先紧着这部分畜群保胎育肥安全过冬。剩下的强壮家畜,则在冬季天气晴好的日子,由我们这些放假的孩子赶到山上,让牛羊在雪地里扒食茎杆较长的芨芨草,或是背风薄雪处展露的干枝枯叶。这能大大减少冬储草料的消耗,那项劳作我们称之为冬牧。
冬牧,天气寒冷,雪道崎岖难走,那是件耗体力磨时间的辛苦活。可很多年过去了,我却记不清当年的艰辛劳累,反而是那些个漫长的冬季里,和邻家哈萨克族少年一起冬牧时,一件件在雪原里发生的山野趣事让我至今难忘,每每想起,那高山、冬鸟、雪狐、野鸡……童话般复活在我的记忆里。
昭苏草原高寒多雪,昼夜温差较大。我的放牧小伙伴耶力巴河是一位勤劳能干的哈萨克族牧区少年。我们既是邻居,也是一同放牧的同伴。
正午时分,我俩躺在山坡厚厚的雪地里,脱下毛领军大衣铺在山坡融雪区域坚硬的冰壳上,日头当空,暧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只穿件毛衣都微微出汗。
羊群安静地在山谷里寻找食物。山头之上,我们只需抬头便可俯视它们的行踪。如有个别羊只越境雷池欲逃离我们的视线,只需随地握起冰蛋雪球,居高临下地狠狠掷过去,它就会乖乖回到群里,再也不敢造次。
深谷幽静,牛羊安静吃草。冬牧骑乘的马儿温顺的在身边,咀嚼我们撒下的大麦粒,间或打着响鼻用湿热的马唇亲吻少年的面颊。
两个不同民族的小伙伴,惬意的像一对笑傲江湖的骑侠。到了午饭时辰,我们吃着喷香的牛奶烤馕,撕扯着大块的风干牛肉,握拳砸破身边上层冻雪,探手深处抓一把晶莹剔透,颗粒水溶的净雪丢入口中解渴,冰润甘甜透心通肺,真叫一个爽啊!
山坡起风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昭苏草原的冬天夜长昼短,牧归的时候即将来临。忽然我们的坐骑抬头竖耳,目光斜视着山坡西侧,神态有些紧张似的。我们顺势仔细望去,发现山坡边上不远的地方,一个浑身雪白毛绒绒的东西,两只眼睛透着红宝石般的莹光,正悄悄隐身在一蓬芨芨草拱起的雪堆后,幽幽的目光正在偷窥着我们的举动。
这是一只漂亮的银白色雪狐,体型修长矫捷,蓬松的狐尾几乎与狐身同长,美丽极了。在草原上有个传说,野生狐狸千年白万年黑。纯白或纯黑的狐类总让当年的我们有些害怕,觉得可能是有着千年道行的狐仙。
看着那山野灵异族类的突然造访,我和耶力巴河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一切动作,默默的看着那只雪狐,仔细观察它,两人谁也无意惊扰它的行踪。那“狐仙”竟有些得寸进尺,它一次次打着圈儿迂回在我们周围,最后几乎离我们只有几米的距离,一双狐眼仿佛飘着哀怨的媚光,吸引着我们忍不住去观赏它没有半点杂色的雪白皮毛,那上乘的品相,蓬松的狐毛丝丝直立,根根如针,银白中闪着油亮的光泽。这成色正是冬季雪狐换毛结束,毛色最好季节里极品中的极品。那冰雪世界的精灵,忽远忽近的试探着我们的反应,终于不再怀疑周边环境的安全,徘徊到离我们两米左右的地方,低头捡食我和耶力巴河撒落的肉沫和碎馕,原来大雪掩盖了草原大地,山野的食物也越来越少,我们进餐的食物香味勾引得雪狐饥饿难耐,冒险来到了我们的身边。知道了它接近我们的原因,我和伙伴把吃剩的肉干和牛奶烤馕都丢在了山坡上。那野狐飞快地叼上一块肉干迅速窜回到山坡下,我俩悄悄跟过去看,原来山坳处还有三只半大的小狐,正有滋有味地争抢着野狐刚叼的美味呢。天啊,那成年雪狐竟然是为了几个孩子觅食,才不惜独自冒险近距离接触人类。
目睹了雪狐育子的“壮举”,我们不再打扰它们平静的生活。两人骑马下了山,给那几只温馨的狐族留下了宁静的山坡和一顿可口的美食。
夕阳西下,天气渐渐寒冷,牧归已是迫不及待了。我们纵马奔腾,左右交叉骑行在畜群之后。不时地身体左倾下探,伸手去抓行走在最后的那只羊的背部或后腿,顺势将它提起再放下,吓的羊儿们争先恐后的往前跑去,牧归的速度加快了,我俩也借此向对方显摆着自己骑术的高超和臂力的强劲。
很快羊群中夹裹着几头土牛的队伍就出了山谷,故乡的农田在厚雪的掩盖下展现眼前,平坦辽阔,白茫茫的世界一望无际。远处连队的房屋在黄昏日头柔弱红光的折射下已隐约可见。这时候,我常要在田间地头,深深的积雪中,牢牢插上几根拇指粗的桦木棍,在干净的雪面上撒几把麦粒,然后将用我那坐骑的马尾编好的套圈连环固定在木根上,运气好的话,第二天一大早冬牧路过这儿,就会有贪嘴的鸟雀甚至漂亮的山鸡落入我下的圈套,这些意外的收获当年常是我冬牧岁月里惊喜的点点滴滴。同伴耶力巴河偶尔会帮我取马尾编绳下套,但他从不分享这些猎物。因为哈萨克族风俗是不吃这些没经过宰杀礼节的动物。
记得那天行至连队农田处,牛羊顺着雪原里那条牧冬踩出的狭窄雪道回家。我和耶力巴河懒散舒服的斜跨在马背上并驾骑行,一路上他用稍嫌生硬的汉语给我讲诉哈萨克族草原英雄的故事,我也轮换着给他大吹特吹我看过的《聊斋》、《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名著里我能记住的精彩片断。
由于不同民族语言上的差别,我们用夹杂着两种话语的交谈,配合着手势的不停比划,双方都听的似懂非懂,却也津津有味。不经意间,天边呼拉拉飞来一片麻色云片,惊得几只胆小的羊儿慌乱中跳进了地头的雪沟里。其实,那不过是冬季觅食的鹌鹑结群来到还未春耕的田间,扒雪钻洞来取食地里遗落的麦粒菜籽罢了。
每遇这种景象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和同伴会驱动那坐骑紧追那片麻云,然后顺势将头上的棉帽高高抛向鹌鹑群,那些个傻傻的鸟儿啊!误以为是鹰隼等猛禽的袭来,吓得一个个落石般扎向雪地里,有的眨眼钻入雪洞冰缝踪影全无,有的惊吓里慌不择路,那上半身栽进松软的雪里,可屁股还高高翘起露在外面。我们纵马飞奔过去将棉大衣朝落鸟集中的地方快速盖去,然后立刻下马扑向大衣,若不出意外的话,一般都会收获三五只肥美鲜活的鹌鹑。晚上的餐桌上,妈妈就会做一道可口的红烧鹌鹑肉了,那滋味香啊!多年都无法忘记。
天色渐晚, 牧归的路上,马儿打着响鼻兴奋的前行,时不时还得拉一拉缰绳减缓它行进的速度,识途的坐骑也开始想家。那不耐烦的步法,疾走的蹄子一不小心就贴上了落伍羊儿的身上,真怕那大马踩伤了小羊啊。
远处老屋院落已清晰可见,房顶青烟袅袅,空气里飘荡着农家饭菜的味道。马上就要到家了,那温暖的屋里炉火正旺,我们一定会在爹娘嘘寒问暖的关怀里,结束了这一天精彩有趣的冬牧生活。
作者简介:
韩四海,男,农四师七十六团场三连农民子弟。生於一九七三年新疆昭苏大草原野菊傲霜的九月。自少年时就喜爱写作,作品常见各类报刊、众多网络微信平台。
现定居大西北首府乌鲁木齐市,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经商至今,写作一直是我情感的抒发,纯粹的喜爱。
我想文学的追求远离了名利的束缚,也许更能散发美酒般浓烈的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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