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回家后,我记得我是把它扔在了屋子里的木地板上,后来爸爸说怎么能把钥匙扔在地板上呢,他说他给我放到了桌子上。妈妈说你桌子上全是书,报纸,光盘,用的时候怎么能找的到呢?她说她给我放到了抽屉里。可是地板上没有,桌子上没有,抽屉里也没有。当我发现钥匙丢失的时候已经是72小时以后,每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事都不敢太肯定,我的记忆力似乎和年过半百的他们一样糟糕。我只有在晚上自己会很晚回来时才用钥匙,这样不会影响到家里人。事后,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三天我不是一直闷在家里而是夜夜外出钥匙也不会丢。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丢钥匙了。最早住校的时候很怕丢钥匙,因为宿舍的书橱的教室的书桌的,一大串,丢了你就等着撬这一系列的锁好了。有时早晨去跑操,一宿舍的人都晕晕的起来,精神焕发的跑回来后聚集在门口却发现谁也没带钥匙。那几年人人都练就出一身爬门的好本事,手脚利索的踩着门把手蹬上换气窗,翻进去后再踩到门边上铺的床上下来。如果你够熟练后,还可以先把上铺人的床单被褥掀起来一点再踩,省得落下脚印。后来爬门爬烦了,我用一根红色缎带把钥匙串起来挂在脖子上,一晃一晃的从早到晚都不摘。很多同学对我在学校里的印象都是穿背带裤梳马尾挂钥匙的样子。
也有人经常把钥匙忘记在宿舍里,这时班里的男生会自告奋勇帮你撬锁。你可以选择两种方式,一种用蛮劲从桌子后面把整个桌面掀开,事后你需要把钉子再钉回去。另一种是有格外手巧的男孩会用一根铁丝把你的锁撬开。似乎后一种更为技巧性和挑战性,所以大部分男生选择后者。他们没事把教室里的锁都试着撬过一个遍,大有比试手艺高低的感觉。我的那把小锁是公认的难撬,太小,太老。有一次同学撬到快上课也没撬开,我忍痛掀了桌子,他则一脸挫败感。那时的我正忙于第一场恋爱中,对方是上届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每次他在门口叫我的时候,我总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面就和他出去了。有次出去的结果是我们在校园里吵起来。年轻的爱恋时,我们总不懂得迁就对方。愤怒充斥心头往往说出不付责任的话,爱的深伤对方的话也深。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我就在手里把玩脖子上挂的钥匙,我才发现出来的匆忙连书桌上的锁连着钥匙都带了下来。我喀吧喀吧的锁上又喀吧喀吧的关上,我是这么急于见到他和他在一起他却在责怪我不爱他。他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把锁喀哒一声锁上说:在一起既然这么痛苦那分手好了。说完转身就走。回到宿舍里冷静下来才发现钥匙上的挂着的只有那把开锁的小钥匙里,而那把古香古色的小锁却已不见踪影。我急急的跑回去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急于找到它。一边找一边哭,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在校园里碰到宿舍里的人,她们惊讶坏了,说不哭不哭我们帮你找。
可是最后的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只有那把亮晶晶的小钥匙挂在钥匙环上,我从未想过要把它取下来。
现在,它真的消失了。
不喜欢在钥匙上挂一大堆饰物,我只自己做了一个钥匙扣挂在上面。用一块薄薄的白铜皮翻边砸成规正的两跟手指并起来那么大的长方形,在上面刻了一句:只有香如故。牌子做的很有味道。有次坐公车,有人拦住我,问那个铁牌从那里买的,我骄傲的说:自己做的。快毕业的时候,有次晚上从教室出来,全宿舍人难得的一起走回去,在那个大下坡我脖子上的钥匙环忽然断了,钥匙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大家都嘻嘻哈哈笑着帮我拣回来,偏偏就少了那块铁牌和宿舍里的钥匙。找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我不甘心,早晨早早起来又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只有香如故,在快毕业的时候我把它丢在了学校里,至今我仍觉得这是有某种寓意的。
快毕业了,宿舍里的钥匙配还是不配呢?不配还是麻烦,配回来却打不开门锁,我懊恼的扔到一边说不用了。老二说自己磨磨好了,以前配不合适都是自己磨的,说着就拿到窗台上去磨。那正是四五月间,阳光很温柔的照进来,宿舍里的人都坐在桌子边说话唱歌闲聊,见她磨的好玩,每个人都抢过来磨两下。锁能打开时钥匙也我们手工磨的难看极了。毕业时,我没有交上去,一直挂着难看的它。好一阵在家开门都会习惯的摸出它去开锁,握着它好象能感觉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宿舍里轻轻的歌声。有次就在门口又拿它去开家里的锁,就忽然哭起来。回不去了,过去的时光。
现在,我把它弄丢了。
工作以后,钥匙便又骤然增加了几把。那时和很多人去排一个节目,中午都在单身楼里吃饭,大家一起买菜做饭,他们喜欢中午打扑克,我总觉得无聊。一个男孩子把他宿舍门的钥匙给我,说你可以去休息休息睡一觉。我笑着拒绝,我有什么理由要?他很固执的给我,说:这个房间和这个房间的主人在任何时刻都欢迎你的到来。说的这么严重我更不能要了。可是每次我拒绝后,这把钥匙总能神秘的出现在我身边。我把它挂在钥匙扣上,只是从来没有打开那扇门。年轻的时光很容易挥霍过去,那把锁还在么?那扇门还为我打开着么?他一定没想到我把那把钥匙保存了那么久吧,只是我从未去过。
它也丢了。
那把瑞士军刀的故事,在《亲爱的我只是有点想你了》写过,所以不想再写了。已经在钥匙上挂的很久很久了的它,说过好多次要换一把,但我始终没有换。别人送的礼物,再旧再破都是曾经慎重的一份心意。何况这心意里还有别的东西,例如爱恋。爱你的人和你所爱的人永远是不能相互替代的,这不是数量的问题。
除了那把刀,钥匙上再没有挂过别的东西。有时玩猜钥匙的游戏,别人猜不出那是一串女孩的钥匙,它太中型化。有时开门拿着很多东西,我习惯用嘴巴先叼着钥匙,再在包里淅沥哗啦的找东西。有次他把钥匙从我唇边轻轻拿开,说:你知道不知道钥匙上有很多细菌?回家后,我把钥匙一枚枚拆下来清洗,用面巾纸大力擦干,一边愉快的大声唱着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是很傻。后来,我再没有用嘴巴叼过钥匙你知道么?
好多天了,才不甘心的配了家里的两把门上钥匙,配完以后走在路上,钥匙在那件白色卡其布的衬衣口袋里叮当做响。我去一家精品店里找了一个最漂亮的钥匙扣把它们串在一起。那个钥匙扣缀着一个玻璃式的小方块,里面有一只用气泡组成的长着翅膀的马。我喜欢马,也喜欢翅膀,两者组合在一起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么?
钥匙丢了,故事全挂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