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记:从沈祖棻日记中看生活的琐碎与文学的深情
二〇一四年春,在清华园的日子里,我正在为博士论文《沈祖棻词作与词学研究》进行最后的修订。在这个经过中,我有幸得到了沈祖棻外孙女张春晓老师的联系方式,便询问是否还有未出版的文献资料可供查阅。张老师告知我,虽然大部分资料已公开,唯独有一些琐碎的日记尚未面世。从那时起,我将重心放在已有文献上,直到两年后,我的博士论文获得中华诗词研究院的资助得以出版,随后我开始了在岭南的教书生活,这一晃便是十年。
再说到二〇二四年的春天,新版《沈祖棻全集》终于出版,其中收录了那些此前未曾公开的日记部分。当我收到张春晓老师寄来的书籍,坐在那似乎和十年前同样的窗前,翻开书页,读到这位江南才女晚年所写的日日琐事,才恍若悟出春晓老师当年的话并非虚言。那些数万字的日记,恰似流水账般,记录着她日常的饮食与生活琐事。
沈祖棻的日记自一九七五年至一九七七年,这正是她最后的文字存世。在她最后一篇日记写完的次日,她便与丈夫程千帆及外孙女一同前往沪宁旅行,却不幸在回程途中遭遇车祸,这也使得该时期的日记显得尤为珍贵而感伤。
在这些日记中,沈祖棻记录的生活琐碎如同碎片拼贴,举个例子,某天的日记中记录她早起、乘车、买豆沙包,因未能购得她所需的物品而感到失落;还有一段写到自己因肠胃不适而感到忧虑,生活的繁琐无趣显露无遗。她六十七岁时独自居住在武汉的偏远山村,这样的环境让她极为孤单,营养不良、病痛缠身,使得生活显得无趣而没有意义。
沈祖棻的日记里,有时让人不自觉为她感到揪心。许多日记都提到生火的琐事,如“起火须自管”、“火添迟无底火”等,似乎这是她生活的重中之重。实则,她在此刻深感生活的艰辛与混乱,家中物资紧缺,时常为生火、熄火而忧心忡忡。
有趣的是,沈祖棻在日记中提到许多烹饪的失败,似乎料理与写诗之间也存在着某种矛盾。她一方面记录下生活的琐碎,却也在那些平淡的日子中留有写作的痕迹,写下了一些不成之作,称之为“做饭菜比做诗累得多”。
在这些日子中,沈祖棻虽沉浸在日常的琐事与生活的无聊中,但她依然没有放弃对诗的热爱。她的日记中时常渗透着对友人的思念与对现实的感慨,那些辛苦的日子虽无趣,却也滋养着她诗笔的灵感。她写下了一些赠友的小诗,这是她在喧嚣世俗中对真正情感的倾诉与珍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她在一九七五年的中秋节写下的日记,虽是平常日子,却也透出一点点诗意。她早起忙碌着,从小店购买月饼,独自品酒,质量着夜间的清凉与孤寂,仿佛月光映照下的人生,有时让人感到淡淡的忧愁,却又深藏着对生活的热爱。
那些个简单的日子里,她为友人写下的诗,如《岁暮怀人并序》,在字字句句间流露出对多数已逝去的友人的怀念与惋惜,终结之际留下了这种挥洒自如的情感。这些诗歌不仅有助于她的情感抒发,更是她与外界保持联系的一种方式,让生活中的孤独感有所缓解。
回顾这些日记与诗歌的交织,不难发现,沈祖棻的文学创作似乎潜藏在那些平淡的生活细节中。她的诗与日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日记里的琐屑记录常常与诗歌中的深情厚谊相呼应。在如此艰难岁月里,她未曾放弃的希望与追求,让我们看到了人的韧性与对生活的热爱。
读完这些日记,似乎正如她所写的,“相携看大水,东湖连天碧”,“阳光柔和,生活依旧在最微小之处流淌”。这些琐碎流水账的记录不仅是沈祖棻晚年的真诚写照,也为我们后人提供了珍贵的历史资料,使得怎样在平凡日子中发现生活的美妙成为了值得我们思索的命题。
在八月十五这个团圆的日子里,沈祖棻的生活与创作,让我们重新审视生活的琐碎与深情。生活虽其貌不扬,但在细腻的记录与文学的笔触中,透出一股温暖的力量,让人深思。每个人的生活都可能在某一时刻变得平淡无奇,但正如沈祖棻所展现的,我们总能找到生活中珍贵的角落,质量那份来自日常的宁静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