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当一名贞妇烈女到底有多惨？在某些情况下竟然非死不可

文：刺猬
01
这是个关于贞节烈女的故事。个人感觉，颇值一读。
清乾隆年间，苏州出了个文人名沈起凤，字桐威，号红心词客，著有《千金笑》《报恩缘》《才人福》《谐铎》等杂记小说。
在其《谐铎》卷九中，记有一则《节妇死时箴》。
说，在荆溪，也便是当今位于太湖西岸的著名陶都宜兴，曾有一女子，无名无姓，姑且称为某氏，17岁那年，依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为人妇。
哪料，造化弄人，某氏出嫁尚不足半年，男人便命赴黄泉。悲恸之下，某氏惊觉，腹中已怀上了胎儿。
初嫁半载，便守了寡；不足一年，遗腹子又呱呱落地。一个年不过18岁的少女，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这日子可该怎么过？
咬着牙，含着泪，忍着苦，过。反正不能再醮！
02
古代女子改嫁，曰“再醮”。
醮，原为酌酒、敬酒之意；再醮，即第二次敬酒。专门记录孔老夫子及其徒子徒孙思想言行的那本书叫啥来着？对，《孔子家语》，其中就说：
“夫死从子，言无再醮之端。”
老公挂了，女人得好好抚养孩子，不能改嫁，伤风败俗。
三从四德嘛。未嫁从父，这“从”，是听从之意；既嫁从夫，这“从”，是辅助；夫死从子，这“从”，是抚养。瞧瞧，一个从字，便见中国文字之丰富精深。
毋庸置疑，于礼制，寡妇改嫁是一种非礼行为。“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语出《礼记?郊特牲》）。若能坚守到底，那就褒奖，赐建贞节牌坊。
建造贞节牌坊这事，应该是秦始皇发明的。据《史记?货殖列传》载：
——“而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说，秦时，巴邑有个初嫁即寡的女子，名曰清。此女极具商业头脑，靠经营水银丹砂起家，后位列大秦富豪榜首位。
见其宁寡不嫁，视男人如无物，秦始皇一个劲点赞，称其为“贞妇”，且专门为其修筑“女怀清台”，表彰功德。
这座“女怀清台”，当是史上有据可考的首座贞节牌坊。
若不守妇节呢？秦始皇她妈，与大阴人嫪毐秽乱后宫的赵姬便是例子：幽禁咸阳，郁郁而死；至于嫪毐，“车裂以徇，灭其宗 ”；还有私生子，“扑杀”，即装入麻袋中，活活摔死，统统斩草除根。
由此之后，守贞之风，愈演愈烈。
03
话归正题，再继续说节妇某氏。
令人啧叹的是，年仅18便生子守寡的某氏，面对亡夫尸骨，牙一咬，心一横，发誓抚孤守节。而这一守，便是60余年。
半个多世纪，一个甲子哇！
其子也不负母望，逐年开枝散叶，竟繁衍出了一个大家族。及至某氏年值八十，家中已是孙曾林立。
残烛将熄，任务完成，也该去和亡夫交差了。话说这日，预知大限将近，某氏便把一众孙媳全叫到榻前，交代后事。
“吾有一言，尔等敬听。”某氏说。
“奶奶，我们听着呢。”众孙媳眼泪吧嚓道。
“尔等作我家妇，尽得偕老白头，因家门之福；倘不幸青年寡居……”
你们嫁进我家，做我家媳妇，我是真心盼着你们能白头偕老。可这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万一跟我一样，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说到这儿，某氏暗叹一声住了嘴，也让一众孙媳的心呐，咯噔一下子。
好，趁这空当，咱也继续嘚啵几嘴关于贞节牌坊的闲话。
前文说，始皇为巴清寡妇立了贞节牌坊后，四处巡游，曾于会稽刻石，继续大力倡行女子守贞。
——“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佚，男女洁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男人死了，谁敢不守妇道，弃子再醮，那就是死罪一条；必须严加防范，杜绝男女私通行淫；有妇之夫勾搭人妻，如被捉奸在床，弄死他，没商量，还不犯法。”
有了秦始皇的身体力行，后世道学们自是不遗余力，将简简单单的“贞节”两字，完善丰富成了一门大学问。
比如，身为女子，若一辈子不与任何男子嘿咻，或一辈子只与丈夫嘿嘿，谓贞操完备；若发生私通，再嫁，遭遇施暴等事，皆算“失贞”。对，包括遭遇施暴；
比如，女子婚前须守童贞；婚后夫在，守贞；夫亡，守节；
比如，明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颁诏，旌表节妇：“凡民间寡妇，三十以前，夫亡守志；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
这可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为嘉奖贞节所颁的特别命令。只要你守节，差役全免，还不上税。
再比如，自清入关，贞节烈女蔚然成风。据考，自周至五代，有据可查的节妇仅 92 人；宋代增至 152 人，元时 359 人。及至明代，井喷了，达2万7千余人。而这个数字，与清朝相比，简直是毛毛雨。
真的是毛毛雨哩，整个大清，呼啦啦涌现出了高达百万之众的贞节烈女！
而某氏所处的年代，正是一个堪称“人人守贞，从我做起”的时代。
04
人人守贞，从我做起，绝非扯淡。
据传，乾隆年间，山西有一李姓男子，是个“隐宫者”。
何为“隐宫”？说白了，跟练过葵花宝典差不多，也作“天阉”。其妻陈氏，实在受不了，动不动往娘家跑。
一日，陈氏又跑回了娘家。老爹很生气，亲自绑了她，押还婿家。哪知交接完毕，刚走到半路，女儿又跑了。老爹震怒，竟将女儿活活勒死，接着，自己也一根麻绳甩上歪脖树，挂了。
女儿失节，乃家门不幸，奇耻大辱。相反，若女儿恪守贞节，则能光宗耀祖。清代学者方苞曾写过一篇《康烈女传》。故事说，康烈女乃商人之女，许配贫家之子张京为妻。可尚未过门，张京就死了。康烈女却以张氏媳自居，决然上吊殉夫。
原本，张家属破落之家，张父品行又差，世人皆鄙视之。经由康烈女这一死，张家立马风光无限，牛掰大了，盛名远扬传为一段佳话。
就此打住，再说某氏。
某氏暗叹声气，卖足了关子，总算又开了口：
“自量可守则守之，否则上告尊长，竟行改醮，亦是大方便事。”
男人死了，能守就守；不能守，那就改嫁，千万别硬撑苦熬。众孙媳听罢，皆满脸愕然，以为某氏昏聩老糊涂了。焉料，某氏笑笑，是苦笑，接着道：“我是过来人。那滋味，唉,”
又一声长叹，某氏缓缓道出一桩陈年旧事来——
05
“我居寡时，年方十八。因生在名门，嫁于宦族，而又一块肉累腹中（怀胎），不敢复萌他想。晨风夜雨，冷壁孤灯，颇难禁受。”
嗯，是难熬。
“翁有表甥某，自姑苏来访，下榻外馆；我于屏后觑其貌美，不觉心动；夜伺翁姑熟睡，欲往奔之。移灯出户，俯首甚惭。回身复入，而心猿难制，又移灯而出；终以此事可耻，长叹而回。如是者数次。”
公爹的外甥来访，帅哥一个。我不由怦然心动。等公爹和小姑睡着后，我动了与他跑路私奔之念。可来来去去，折折腾腾无数回。心愧啊，不敢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又听见了下人的动静，紧忙回屋装睡。不知怎么就打了个盹，梦到和帅哥执手相看，各道衷曲。说到动情处，就上了床，落了帷帐。
卿卿我我之际，突然，一个满面血污的男子跌进帷帐，啪啪啪，拍打着枕头呜呜大哭。
抬眼细端详，我的天老爷，居然是我的亡夫！
大惊之下，我被吓醒了，继而大悔。这时，儿子也醒了，要吃奶。万千儿女情愫，瞬间消散无形。从此，我洗心涤虑，始为良家节妇。但我深知守寡之难，之苦，所以，绝不勉强你们。
某氏说完，命其子取来笔墨纸砚，照此录写，立为家法，随之含笑而逝。
好一位通人情、识人性、明事理的老婆婆！
06
《谐铎》还说，这家人后来宗支蕃衍，代有节妇，间或也有改嫁女子，但百余年来，家风甚良，从没发生过劈腿出轨、伤风败俗的扯淡事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己所勿欲，勿施于人。某氏之举，犹似一记重锤，砸向了贞节这块害人不浅的烂牌坊。只可叹，“蚍蜉撼大树”，力量太轻微。更堪称讽刺的是，约略在某氏去世不久，经乾隆帝御批，《礼部则例》正式出台。
其中规定，具有以下情形者，
“自三十岁以前守至五十岁，或年未五十而身故，其守节已及十年，查系孝义兼全厄穷堪怜者”；
“为夫守贞之未婚贞女”；
“遭寇守节致死者”；
“因强奸不从致死，及因为调戏羞忿自尽者”；
“节妇被亲属逼嫁致死者，童养之女尚未成婚，拒夫调戏致死者”……
等等，皆可被定为贞妇烈女，建节孝祠，立大牌坊。生时题名坊上，死后设位祠中，春秋致祭。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若在古时，生为男儿身，就捂紧嘴偷着乐吧。
策划：鱼羊史记 监制：鱼公子
撰文：刺猬 编辑：吃硬盘吧、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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