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居士是谁的称号(易安居士是谁的号)
六
远离了政治漩涡,李清照并没感到多么难过。反倒是赵明诚一家,在接踵而至的打击下,遭受了很大的创伤。所以,李清照用爱与温存,来给夫君以安慰和希望。有道是“此心安处是吾乡”,回到青州后不久,李清照取陶渊明《归去来兮》之意,把书房命名为“归来堂”;又从文中的“审容膝之易安”,抽取“易安”二字,作为自己的号。
田园生活,少了几分诡诈,多了几分诗意;少了几分浪漫,多了几分隽永。平淡如水的日子,也许才是最耐人寻味的流年。从此,李清照与赵明诚比翼双飞,夫唱妇随。他们把大部分精力投放在金石、字画、古玩上,共同校勘,相互品评,一起把玩。吃过饭后,他们就坐在归来堂中烹茶,并以猜测某件事在哪一本书、哪一卷、哪一页、哪一行的形式,来断定饮茶的先后。由于李清照记性强,时常能说得分毫不误。如果说中了,便举杯欢笑,其乐融融。
闲暇之余,他们在花朝月夕之下,手牵手、肩并肩,赏花助兴,联句赋诗,如此闲情雅致,如此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让李清照“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金石录后续》)”
青州一住,就是十年之久。这十年中,李清照没有因父辈的党争而对赵明诚有所介怀。她知道,夫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公公最后的下场也很凄凉;这十年中,赵明诚开始撰写《金石录》,李清照鼎力相助。可以说,青州的十年,是李清照夫妇情感最惬意、最浓郁的阶段。他们相知、相爱、相亲、相敬,像一杯清香扑鼻的醇酒,透着岁月沉淀后的缕缕芬芳。
也是在这十年中,夫妇俩还是没有孩子。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时代,可不是一件好事。古代的医疗条件,远没有今日发达。古人把没有后代的责任,大都推到女方身上。以此推之,在李清照幸福表面的背后,一定闪过难以言说的隐忧;同样,在赵明诚幸福表面的背后,又何尝没有隐忧呢?如果没有后代,没有儿子,家中所收藏的一大笔财富,该有谁来继承呢?更有许多闲言碎语,让人心中很不舒服。
还是在这十年中,北宋的政治格局,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大奸大恶的蔡京,被谏官不断弹劾,被士人列举了十四大罪状,天下深恨之。宋徽宗迫于压力,把蔡京踢出了政治舞台,并为包括赵挺之在内的元祐党人平反。
好消息传到了青州,赵明诚的两位兄长官复原职,而自己则被拜为莱州知州(位于山东)。重新迈入仕途的赵明诚,并没有带上妻子,而是把她留在了青州。婆婆离世了,两位兄长携着家眷,都上任去了,自己又没有孩子,举目无亲的李清照,真可谓形单影只、茕茕孑(qióng jié)立。平日对那些金石、古玩、字画的兴致盎然,也变得没了心情。
赵明诚为何不带妻子上任?我想,他一定在用家中的收藏做借口,让李清照先照管着家,等莱州稳定之后,再过来接她。而实际上,赵明诚有自己的私心。此时的他,已经41岁了,李清照也已是38岁之龄,二人成婚,已整整20年了。从双方来说,都是老夫老妻了,当年的浪漫与激情,早已被类似亲情的责任、关怀取代;从后代上说,赵明诚并不想断子绝孙,他和许多的士大夫一样,也蓄养了侍妾,以期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从职位上说,赵明诚成了知州,大权在握,相对于青州的清寒来说,他有了拥香偎玉的能力。
妻子再有才,毕竟已人老珠黄,朱颜不再。尽管他赵明诚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花心之人,但此时,无论是他的思想还是行动,都开了小差。
李清照感觉到了吗?答案是肯定的。所谓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细腻敏感的心,很容易觉察到细微之处的变化,尤其是在感情上。易安居士,恐怕此时很难易安了吧!我们从她这时段创作的一首词中,便可知端倪: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ní ),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lián)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金猊香炉烟熄香冷了,床上锦被起伏,也懒得去叠,起床后,也不想梳头。华贵的梳妆盒落满了灰尘,日上三竿,才睁开睡眼。怕别离时伤心痛苦,想倾诉却又没有说出口。近来身体日渐消瘦,不是因为喝酒太多,也不是因为悲秋。
算了吧,算了吧,这一次离别,即使唱上千万遍《阳关三叠》,也难以将他挽留。想他如武陵人那样飘然远去,而我只能独居妆楼。只有那楼前的流水,会同情我整日凭栏凝眸。在我凭栏远望的地方,从今而后,又添了一段新愁。
每个喜欢宋词之人,读完了这首词后,都会跟上一声深深的叹息。那种无尽的离愁别苦,那种无比复杂的心绪,那种欲说还休的纠结,那种妆楼凝眸的痴痴神情,无不让人感叹动容。
如果还不够,我们再用另一首千古绝唱《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来体味吧:
红藕香残玉簟(diàn)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