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被蛇追但是没咬着(梦见被蛇追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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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城东有一家专卖油纸伞的铺子,名为“送晴”,不大,但在当地很有名气。

伞铺掌柜颜尽书是个书生,少时便中了秀才,只是此后屡考不中,还落了个一进考场就头疼的毛病,自此便绝了考取功名的心思,安生守着铺子度日。

颜尽书性子温吞,说话总是从容淡定。虽不会八面玲珑,但对谁都不急不躁的,也很招客人喜欢。兼他还练的一手好字画,经他作图的伞面比别处更添几分韵味,许多夫人小姐专爱来这里买伞。

几年下来,铺子的声誉和生意都更上了一层。

每日读书作画兼顾上门的生意,衣食不缺,忙里能偷闲,颜尽书很知足。

秋天雨水多,每每这时节,就要忙上一阵。伞铺又没有伙计,一天忙下来,颜尽书就有些吃不消。

送最后一位客人离开,颜尽书松一口气,正舒展了下身体准备关门,抬头,看见街对面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她没撑伞,淅淅沥沥的雨早把她淋得浑身湿透,她往屋檐下躲了躲,却不离开。

颜尽书看她样子,似乎在等人,但左右看了看,没见有谁来。

这时天已晚,左右的铺子多已打烊,往来的路人也渐渐少了。眼见下了一天的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谁会在这种天气相约出门?

想了片刻,颜尽书撑一把伞,又拿一把伞在手中,走到对面。

走近,颜尽书才发现,这个女子穿的并不是白衣,只是颜色相近。她的衣裳有淡青色花纹,似竹,只是不大像绣上去的,反而像墨笔勾勒。

颜尽书把手中雨伞递过去,说道:“姑娘,天色已晚,快些回家吧。”

女子也不接伞,而是看着颜尽书问:“你,可认识许相公?他同你一样,也是个书生。”

颜尽书纳闷,这世上姓许的读书人多了,他还能都认识?

再看眼前女子恍惚又有些执着的眼神,颜尽书眼神从她散着的头发上飘过,没挽着发髻,她的年龄约二八年华,多半是还没嫁人。

寻常人家的女子也不会这样开口就问男人,颜尽书心惊,她莫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私会情郎的吧?

心有疑惑,但也不好直接说出来,颜尽书试探着问:“姑娘,可是与人有约,约在何处?”

女子皱眉思索:“何处?西湖相遇,断桥相逢,该是在那一处,可是我找了许久,找不到人。”

又是许相公,又是西湖断桥,符合这条件的便是许仙了,颜尽书玩笑般问了一句:“你要找的难道是许仙?”

谁知,女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拉住颜尽书的衣袖,很开心问道:“你真的认识许相公?他在哪里,主人让我问他一句话。”

“你主人是谁?”

“白娘子。”

颜尽书哭笑不得,看着也不是疯癫的人,怎么说这么疯癫的话呢?他不过是看她一人淋雨心有不忍,谁知听到一出白蛇传后续。

虽然说书人把这段人妖绝恋讲得缠绵悱恻,到底只是一段故事,不可能是真。前几年曾有好事者跑去西湖,再寻去雷峰塔,想一探究竟,自然是什么痕迹也无。

即便是真,这故事少说也有三百年了。过去这么久,当时的人都不知轮回几世,怎么可能再找到什么许仙?

听说有些书最容易让人移了性情,不知这女子是哪里听到这段故事,陷入其中,有些疯魔了。

颜尽书方觉此事有些棘手,但他又不能放下人不管,左右瞧了瞧,不见官府的人经过,眼看宵禁时间到,只能先将人领回家。

2

颜尽书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一条大蟒蛇,生得俊俏,追着他跑了一夜,口中还不住唤他“相公”。

醒来以后,颜尽书哑然失笑。不过听人几句胡言乱语,他怎么就做了这样好笑的梦?

隐约几声鸡鸣,颜尽书隔着窗子看看天色,估算了下时辰,正欲回到床上接着睡,看见院子里似乎有个人影,不由一惊。屏息看了看了片刻,觉得那人身影似乎像他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隔窗喊了一声,果然是她。

他夜做噩梦,梦见被巨蟒追赶,隔天桃花运找上门。

走到院子里,颜尽书说:“姑娘,天还早,你再去睡会儿。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官府说明情况,看能否找到你家人。”

没办法,昨晚,他问了许多问题,可什么都没问出。她甚至连自己姓名都不知,只晓得要找“许相公”。

听了这话,女子笑道:“对了,许相公也有亲人在公门任职。”

嗯,还有这点,虽有些小出入,白蛇传的剧情她倒对答如流。

经过昨晚,颜尽书放弃询问,此时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兴许就能找到呢,你也要养足精神,总不能睡不好,快回去睡吧。”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颜尽书想,她的眼睛真是好看,又清又亮,纯粹不见半点杂色。

这不染尘俗的眼神该是有人好生护着才能有的,真不知她的家人怎么就如此大意,让她一人在外,或许她的家人正不知怎样着急呢。

不过,等天明去了衙门,这件事他还真不知从何说起。真要说她要找许仙,估计自己也得被当成疯子。

果如他所料,他一说明情况,那两个衙役看他的眼神就很怪异。

其中一个与颜尽书相熟,也知他平日里品行,看他不是在开玩笑,把他拉到一边,瞥了眼静静旁边站立的人,悄声道:“颜公子,你千万别开玩笑,这样的说辞让我们如何往上禀报?”

颜尽书无奈道:“可事情就是这样,你们费心,帮忙找找这位姑娘的家人。”

“可这一问三不知如何找起,总不能贴张告示写谁家走丢了个爱看白蛇传的小姐吧?莫说行不通,行得通这告示也贴不得啊,真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姑娘家清誉也差不多毁了。等她家人找来,估计还怨咱们呢。”

颜尽书道:“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放着人不管。”

衙役思索再三,出了个主意:“颜公子,要不这样,我看这姑娘对你也亲近信赖,先让她借住在你家。我们四处打听,看有没有人报案,这样既不妨碍找人,也不毁姑娘清誉。”

颜尽书想,孤男寡女,还不妨碍她清誉呐?

看出颜尽书顾虑,衙役一笑:“你说她是你远房亲戚,谁还能说什么?唔,对了,你也别姑娘姑娘地叫,显得生疏,具体怎么称呼你仔细想想。嗯,如此甚好。”

颜尽书瞪着远去的人,还有些呆愣,哪里就甚好了?你思维如此缜密,为何行事如此草率?

“颜相公,是不是他们都不认识许相公?”

扭头,看着一脸懵懂的人,颜尽书叹口气。遇上这种荒诞的事,也无怪乎旁人处理得草率。

3

颜尽书把人留下,对外称是昔日同窗之妹,来此寻人。至于姓名,她说喜欢伞铺的名字,颜尽书便稍作变通,暂且称呼她为宋晴。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颜尽书觉得宋晴似是没经过多少人情世故,实在是很单纯。

不放心把宋晴一人留在家,颜尽书去伞铺的时候也让她一起去。她慢慢学会了帮忙,虽然有时很笨拙,不过,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宋晴很喜欢呆在伞铺,渐渐地,她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不忘要找许相公。

颜尽书要守着铺子,又不放心宋晴一人出门,便跟她商量说每天下午陪着她一起找人。

虽说答应了帮她寻人,可哪里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她心里只念着这一件事,总不让她出门怕也不好。颜尽书就挑着一些地方带她出门,权当散心。

这天天气不错,颜尽书想起城外有座山上的红枫这时节红得正好,上午也不去铺子,而是收拾一番带着宋晴上山赏枫去了。

山上清静,颜尽书选了一处开阔地,招呼宋晴坐下,望着山上景致舒服叹一口气。

因要守着铺子,他已经许久没四处游玩。这些天因宋晴的缘故,他能四处走走看看,也是极好。

宋晴跟着他上山,途中也不说什么,及坐下,才疑惑问道:“颜相公,可是想着许相公也会来这里?”

颜尽书无奈看着宋晴,对上她的眼神,心里暗暗叹一口气,但还是想慢慢劝她:“姑娘,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缘分,你这般执着……”

话未说完,宋晴皱眉说道:“颜相公,你现在说话,和那个和尚很像。”

那个和尚,难道是法海?

颜尽书脑中闪过说书人口中对法海的描述,不自觉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把宋晴的注意力尽量移到别处,“你可有想做的事?”

宋晴张嘴欲言。

颜尽书道:“除了找人。”

宋晴随即摇头。

两人对视半晌,还是颜尽书妥协,“那你跟我讲讲白娘子许仙的事,兴许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宋晴如数家珍,虽然讲得不如说书先生精彩,但其中许多细节颜尽书还是头一次听说。比如许仙喜欢的文章,惯常穿的衣衫,爱吃的饭菜……甚至,连许仙生病吃药后要吃两颗梅子也描绘得细致。

颜尽书渐渐听了进去,眼前仿佛出现那两人种种平常而又缠绵的相处画面,而这些描述并非像宋晴会说的话,更像是白娘子借了她的口在温柔诉说。

不过,她入戏也忒深,真不知是什么缘故。

颜尽书循循善诱道:“姑娘你又不是白娘子,如何得知这么多两人相处的事?还是说,这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宋晴回答道:“是主人讲给我听的,许相公离开了雷峰塔后,白娘子在塔里闷得慌,就爱说这些事。”

颜尽书下意识想问许仙为何会离开,一下又回过神来,发现事情不妙,好像无论自己怎么想让她明白她所言不过是一段故事,总能被她圆过去。

咳嗽一声,颜尽书绞尽脑汁赞美起眼前美景,想着能让宋晴忘记片刻什么白蛇传也好。

许是倾吐一番,宋晴也有心思想想其他的事,她顺着颜尽书指的方向认真看起眼前景色。

静静看了许久,宋晴忽然说道:“主人说,西湖的雨是最好看的。她说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再寻一个雨天同许相公游西湖。可主人又不喜欢雨落在雷峰塔的声音,她说那雨声听起来像哭。颜相公,雨和雨,也是不同的吗?”

颜尽书侧首看她,却不知如何回答。

风花雪月本无心,各种颜色不过是看的人心情不同罢了。若是两心相知心有灵犀,落花亦是美景。若是两心相离同枕异梦,微雨亦会伤人。

多情无情都是人的一颗心,所以才会看花非花,看雨非雨。

以前听过许多遍白蛇传,都不及宋晴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动人心魄,絮絮诉说浅浅意,总是多情化在心,这位白娘子,当真爱许仙到骨子里。

或许正是如此,心中万般情意只能对外人诉说时,明明缱绻之情,听来却总有一种淡淡的忧愁在……

“颜相公,你也不知道雨有什么不同吗?”

宋晴的话打断颜尽书的沉思,他回神,不由苦笑,明明是想劝她,却每每让自己也陷入故事中。若再顺着她的思路走,说不定自己也要魔怔了。

下午的时候,天色突变,似是要下雨,因没带伞,这附近也没人家,避雨的地方也不好找,颜尽书忙带着宋晴下山。

谁知雨说来就来,两人还未走到山脚,雨滴就噼里啪啦落下来。

颜尽书正要脱了外衣给宋晴披上,一转身,发现周遭就剩下他一个人。而身边雨滴甚急,却没一滴雨落在他身上。

疑惑抬头,颜尽书发现头顶一把雨伞兀自悬空,这雨伞近似白色,上面花色清雅,雨滴落在上面,声音很好听。

“颜相公,这里树比较多,我只能变这么大。颜相公若是怕淋着,就往开阔地方走,我再变大些。”

“宋晴?”

“是我。”

“你是妖?”

颜尽书也知这话问得傻,可眼前这情景,他能说出话来已是不错了。

“嗯。”宋晴应一声,又催促道,“颜相公,快走,这雨越来越大了。”

颜尽书下意识举步,一脚踩在前面小水坑里,溅出来的水弄脏了鞋。颜尽书低头看一眼,慢慢回神,轻舒一口气,才慢慢镇定下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定是因为子没有遇到过妖。

颜尽书再想起宋晴曾经说过的话,总算明白过来她所说从来不假,是自己从未想过她是妖才有了种种误会。

“姑娘,你是什么妖?”颜尽书挨个把白蛇传里的人拎出来一遍,也不确定到底哪个是宋晴。

宋晴很奇怪道:“颜相公,我不是变回原形了么?我是白娘子邀许相公共撑的那一把伞啊。”

4

人们熟知且喜闻乐见的白蛇传结局是白娘子被镇压在雷峰塔下,许仙出家做了和尚,最后二人情感感天动地,雷峰塔倒,有情人再重逢。

可依着宋晴的说法,却不是如此。

“当年主人进了雷峰塔,许相公当了和尚天天扫塔。主人担心许相公日晒雨淋,就注入灵力在我身上,让我一直跟着许相公。

“后来有一天,许相公离开了雷峰塔。因主人在塔里,我不能离开太远,就把许相公跟丢了。我也不知过了多久,许相公一直未回,主人便想办法让我离开雷峰塔,出来寻许相公。我一定要找到许相公,不能让主人失望。”

“你为何不回去看看,说不定许仙已经回去雷峰塔和白娘子团圆了?”

宋晴笃定地说:“没有,我离开雷峰塔时,主人给了我一样东西。若他们相见,我会知道。”

颜尽书好奇,“给你的是什么?”

“一颗珠子,我带着它,若遇见许相公,珠子会亮。”

但是,世间或许已无许仙。

人与妖毕竟不同,不可能活上几百上千年。许仙一个凡夫俗子,逃不过生死轮回。

或许现在的许仙是一个幼童,亦或一个老翁,甚至可能是一株草一头牛,她又如何能找得出?

听了颜尽书的话,宋晴道:“主人说,她认得出。”

如何能认出?宋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可因为白娘子说了,她丝毫没有怀疑,也从未放弃寻找,哪怕毫无头绪,哪怕物是人非。

知晓宋晴身份后,颜尽书开始陪着她一心一意寻人,只是很多地方颜尽书会下意识避开,诸如佛寺、道观之类。他不敢大意,万一遇上会降妖除魔的和尚或者道士,自己可护不住宋晴。

当初白娘子千年道行还逃不脱被镇压雷峰塔底呢,宋晴一个小小的伞妖,除了会变回原形,真没有其他本领。初次相遇时,她竟还被雨淋得透湿。

宋晴还不识路,据她所说,这些年她也想过回去雷峰塔看一眼白娘子,可是问了许多人,总找不到路。

这样的妖,莫说害人,不被人害了就不错了,真不知这几百年是怎样过来的。

可是,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实非易事。

有时,颜尽书想,可能终其一生,他也看不到宋晴达成心愿。

宋晴记得白娘子说许仙是读书人,遇见书院就想进去看看。

只是书院向来不让女子进,颜尽书起初想拎着伞进去转一圈,宋晴又说若变成伞不好分辨许仙是否在。

颜尽书只能直接领着人进去。

宋晴眉目清秀,相貌一点不似男子。所以即便她穿着男装,也能被人轻而易举认出。

遇上性子温软的夫子,会直接让人离开。

遇上性子顽固又迂腐的夫子,少不得一通说教,再把他们赶出来。

这回遇上的便是后一种。

一身儒衫的夫子横眉怒目:“看你也是个读书人,竟然连这都不知道,带着女子堂而皇之进学堂,成何体统?快走,快走!”

颜尽书遇上好几回这样的事,自觉脸皮已经厚了不少。他把宋晴挡在身后,熟练说着道歉的话,一边又不着痕迹拖延时间,直到宋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带人离开。

走出去好远,宋晴回头看一眼书院,问道:“颜相公,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颜尽书笑道:“读书人性子羞怯,他们不好意思而已。”

宋晴定定看着他,忽然笑道:“颜相公,你真好。”

颜尽书一愣,猛地扭过头去,耳尖微微泛起可疑的红。

快到家时,颜尽书遥遥看见两个衙役在家门口等着,他不知何意,忙快步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衙役转头看见他,说道:“颜公子,这些天,我们也查了,周围几个城也打听了,没人报案,也没听说有人走丢。这案子,实在不好办呐。”

颜尽书这才想起还有这一桩事,略一思索,他笑道:“这位姑娘已经记起一些事,她确实是来此地找人,我已修书给她的家人,昨儿刚得了回信,还没来得及跟二位说。”

“那这位姑娘……”

“可是巧了,当日不过是权宜之计,谁知她竟真是故友远亲。因她一个女子在此举目无亲,所以,仍旧要在我家住一段时日。”

衙役笑道:“如此正好,我们也不用查了。”

送走二人离开,颜尽书松一口气。同宋晴一起进家门时,颜尽书想,以前夫子总说他木讷不善变通,若他瞧见今日的自己,定不会如此说了。

5

伞铺生意如常,只是铺子里的人变成了两个,两人之间也日渐默契。

一天,外面下着雨,两人坐在伞铺里,一起听着外面的雨声发呆,宋晴忽然扭头问:“颜相公,我喜欢这里,等找到许相公,我能不能还跟着你?”

颜尽书点头,他自然是求之不得,自己遇见这个单纯的伞妖,早注定回头无岸了。

不知不觉半年已过,阳春二月里,柳绿冰融,街上又开始热闹。

不知从那天起,宋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颜尽书问了几回,她也不答,只是外出寻人的时候,多了一些急迫。

颜尽书想了又想,某天偶尔听到买伞的客人说到再过半月就是三月三,方想起一件事。白娘子和许仙相识,便是在三月三。

宋晴定是记挂着这个。

颜尽书是在外地读书,每年二月底,昔日同窗都要回书院小聚。颜尽书打算小聚过后,带着宋晴去看看雷峰塔。

说给宋晴听,她果然欣喜异常。

收拾着东西,宋晴又道:“等看过主人,咱们也去西湖吧,我也想和颜相公一起游西湖。”

颜尽书颔首答应:“好。你还想做什么,都跟我说,想去哪里也都告诉我,以后我们一起去逛个遍。”

宋晴抿嘴一笑,眸子晶亮,“等见了主人,我要告诉她,我也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人。”

两人边走边逛边寻人,在相聚当天到了书院。

其他同窗去书院带什么的都有,颜尽书只带了一把油纸伞,不离身也不让人碰,被人好一通调侃。

颜尽书寻了个借口走开,看左右无人,才让宋晴变回来。

稍稍靠近众人坐着的地方,停了片刻,宋晴摇摇头说都不是,然后重又变回伞的模样。

颜尽书拿着伞往回走,通常他们书院相聚后会去酒楼,吃喝完毕再寻个地方玩闹。往常颜尽书是在吃过饭后再走,如今身边跟着宋晴,他想等会儿说完话就离开。

谁知,还未坐下,就听有人说道:“可还记得段晨兄?我听说他竟做了和尚,可有谁知道地方,我们也去看看他。”

和段晨同城的一人点头,“不远,就在附近的善云寺。”

有人叹道:“说来,当年读书,颜兄云霞满纸,段兄文采风流,他们二人最得夫子喜欢。如今却是一个不入仕途,一个不问红尘,真是天意弄人。”

颜尽书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憾,若说早年间还有些仕途之心,如今也淡了。若是当初不放弃,他也遇不见宋晴,有舍有得,终是得到想要是最欢喜。

说起段晨,他便是当初颜尽书丝毫未怀疑宋晴会是妖的原因之一。

段晨平时都好好的,只有一样,他听不得白蛇传。每次听到,便如同魔怔一般,看见湖就跳,看见蛇就抓,又哭又笑地问别人许仙是谁,自己又是谁。

他先自己两年离开书院,后来也不曾参加聚会,没想到再相见,竟会是这种情景了。

段晨入了空门,俗名已经不用,看见他们亦是无喜无悲口称“施主”,他们许多寒暄的话也便不好说出口了。

待要离开,段晨相送,颜尽书正巧站在他身边,猛地发觉手中的伞一阵颤动。

颜尽书一愣,忆起宋晴说过的话,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段晨便是许仙?

可现在人多口杂,他不敢让宋晴现身。稍稍安抚一下手中的伞,颜尽书慌忙奔出寺庙,匆匆找了个清静的地方,把伞放在一边。

宋晴一出来,就忙拽住颜尽书的袖子,急切地说:“那人便是许相公。”

颜尽书唯恐宋晴入了寺庙引来横祸,不敢让宋晴再回去。

“那你帮我问许相公一句话。”

颜尽书答应,却见宋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身子也在慢慢消失。

宋晴似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轻轻一笑,眼中却滑下两行泪,无声喊了句“颜相公”,抬起的手未能触及颜尽书的脸,就变成伞的模样落在颜尽书怀里。

颜尽书目眦欲裂,再怎么呼喊宋晴也得不到回应。

此时,一道亮光从伞骨顶处直奔往寺庙。

颜尽书跌跌撞撞赶到寺庙时,见段晨周遭围了一圈的和尚。

他挤进去,看里面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她伏在地上,抬头殷切看着段晨,声音有些颤抖:“相公。”

段晨满脸的泪,却拼命摇头,“我不是许仙啊,不是,我早不是许仙了,你别再找我。”

白衣女子怔怔地,终是凄然一笑,“当初你离开,我就知道你后悔了。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离开后,可曾想过我?”

可惜,塔中望断,魂梦无归,再见已是无情人。

佛寺中,白衣女子渐渐变回蛇身,在一众和尚有所动作之前,飞身而起。蛇尾卷过颜尽书怀里的伞,直冲云霄离去。

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其实不必,区区一座塔困不住一颗再没有束缚的心。

颜尽书来到雷峰塔,在塔前跪了三天三夜,守塔和尚领他入塔,给他看了当年守塔和尚记下的往事。

原来,早在许久之前,许仙受不了守塔的枯燥和每日扫塔的辛苦,在几年后离开。

塔里的白蛇苦等数年,后想尽办法,偷偷把毕生道行凝成一颗珠子附在一把伞上。趁一次守塔和尚的疏忽,离开了雷峰塔。

“白蛇的真身仍在塔内,没有了道行护身,没多久就死了。离了真身,那凝在珠子里的道行已经无魂。即便有白蛇一念相牵,平常也如同一个死物。若她强行幻出身形,怕只有消散这一途。”

“那,伞又会怎样?”

守塔的和尚似乎很奇怪颜尽书为何会这样问:“伞本无生魂,即便修出魂魄也是靠着白蛇的道行支撑。一旦珠子离体白蛇消散,自是难长久。”

落日余晖下,颜尽书伫立在雷峰塔前,心中一片荒凉。

结束

两场相遇,一般结局。

雷锋塔下没有了多情的白娘子,佛寺里多了个渡不了自我的僧。

红尘中,还有一人守着伞铺,苦等一个或许只是迷路的妖。

人生自是有情痴。

可惜,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原标题:《天与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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