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袁博雯

西散南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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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
作者/袁博雯
我和小五是高中同学。我们是如何熟络起来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现在所能回想起来的，只有那个时候一些形影不离的桥段。
小五那时很瘦小，虽然正值二八年华，但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她一头男孩子才会留的短发，头顶的头发烫得“根根立”，从远处看就像一个“盆栽”一样。她常穿衬衫、牛仔裤和帆布鞋，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那个年纪特有的倔强。
她爱文学，我也爱。但是她比我来的痴迷。上课的时候，她会偷偷拿本小说放在腿上看，有了感想就随手写一写。后来班级调换座位，她就坐在我右手边，她写完就会递给我。我们传递纸条的速度极快，手法极娴熟，从未被老师抓到过。有时我们也会趁着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悄悄地说上几句话，然后在老师转身的一瞬间，把笑到后脑勺的嘴迅速咧回来。
“文文，你喜欢《江城子》的哪句话？”一次语文课上，小五问我。
“明月夜，短松冈。”
“我喜欢‘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为什么？”
“不知道。”
“那还是‘明月夜，短松冈’好，渲染了一种凄凉的氛围。”我冲她做了个鬼脸。
她也笑了，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像一场静止在青春不曾醒来的梦。
小五的学习成绩除了语文历史政治以外，全部都很烂。每每老师提问她，她会紧张到结巴。她站起来回答问题时的尴尬却可爱的模样，与她特立独行的“盆栽头”毫不相称。
十几岁女孩间的友谊其实很简单，有时候就是你下课去洗手间，我不想去，但是你去我一定会陪着你。我有了好吃的，一定也想让你尝尝。我有了好笑的事情，第一个想要与你分享。我有了心事，也一定要讲与你听。小五总是充当姐姐的角色来照顾我，给我带她亲手做的早餐，给我看她新买的小说，有人欺负我，她也肯定会替我出头……
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小五经常会和我提到她的邻居小白哥哥。他们是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他们那群从小玩到大的孩子，一共五个人，小五最小，所以大家都叫她小五。小白最大，待小五最好。我们读高中那会儿，小白已经考上了其他城市的重点大学，偶尔会给小五寄来书信和礼物。每次和我提到小白的时候，小五眼里都有星星闪烁。
我们都以为事情会按照我们理想的方向发展，但是天并不遂人愿。高考前夕，我父亲过世，我高考发挥失常。小五也没能考到小白所在的城市。高考过后的暑假，小五陪了我很多天。我只是自顾自地说了很多我心里面的苦，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心里面的伤。那个暑假，我们都说了什么秘密，我几乎都忘记了。我就记得屋后的蝉叫得很大声，小五上大学前抱了抱我，“文文，你要好好的。”
上大学以后，小五忙着打工，我忙着考证，联系的渐渐少了。她来学校看过我，一袭红色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还是那么瘦，瘦得让人心疼，可是我似乎从未做过哪件真正心疼她的事情，都是她在照顾我。那次她和我提到很多事情，比如小白追过她，她因为自卑而拒绝了，比如打工的时候一天只吃了一包饼干，比如她觉得裙子和长发也很好看，比如“文文，你要好好的”。
小五毕业以后，辗转过几个城市，她很拼，很受领导的重视。每次打电话都要告诉我，让我好好的。我说，你也是。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一个冬天，我和她在雪地里走了好久，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我就安静的走着，听她说话。小五告诉我，她在公司很拼命，在一次陪客户的饭局上，她喝酒喝到胃出血。她告诉我，她爸爸组建了新的家庭，生了一个孩子，不怎么关心她了。她告诉我，她一直喜欢小白，但是觉得配不上他，就拒绝了他。她想成为更好的自己，成为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可是，小白死了。一向报喜不报忧的你，说了这些，就是真的撑不住了。一向善谈的我，却想不出任何词语来回应她，我苦难的姐妹，最终我只是抓起她的手，把它揣进我大衣的口袋里。脚下的积雪被我们踩过，发出沉重地叹息。
后来，我也工作了。我们都在各自的生活中平凡着，谁也没能成为高中时代想要成为的人。小五高中的时候和我说，总有一天书店的书架上会陈列着她写得书。可惜长大以后，她再没写过什么文字。那些灵动的、忧伤的、明媚的文字，似乎只应留在青春，留在那些不经事的岁月里。我们的联系也渐渐变少了，不变得是她那句，你要好好的。
好的，我会好好的。可是，亲爱的她啊，为什么没有好好的！这个春天，我还没有等来春暖花开，却等来了小五离世的消息！整整二十天，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前夜，我梦回故乡，小轩窗，她正梳妆，宛如当年模样，“文文，你要好好的”。我无言，唯有泪千行……
作 者 简 介袁博雯，现居住地吉林省长春市，九三学社社员，辽源市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新诗学会会员，辽源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高校教师，吉林省网络创业指导教师，出版教材《中职文学欣赏教程》，参编论著《现代教学中的微课设计》，在期刊杂志公开发表多论文，多篇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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