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抗美我的童年

我的童年
作者简介
潘抗美，平江县伍市镇人。一位默默无闻的小学教师。喜欢文学，爱好阅读。闲暇时，喜欢宅在家里看电视、听音乐。由于工作比较繁忙，没有时间习作，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自己写不好。我的第一篇处女作是《我的女儿，我的宝》。这次习作的兴趣源于看到身边的孩子们迎接“六.一”儿童节那快乐劲，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的童年有感而发。
　　我的童年有甜也有苦，有悲也有欢，有笑也有泪。
　　三岁那年，我的妈妈狠心地抛下年幼的我和嗷嗷待哺的妹妹撒手人寰。对于一个才三岁的小孩来说，不知道“死”是个什么概念，依稀记得妈妈去世的那晚，外公、外婆紧紧地抱着唯一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我却懵懵懂懂地盯着他们，心里直纳闷：怎么大人也哭鼻子？他们为什么要哭？这时，外婆走过来对我说；“可怜的伢崽，你妈妈死了，你为什么不哭？”我仰起头天真地问道：“外婆，什么是死？妈妈今晚死了，明天早晨会醒来吗？”外婆听了，哭得更加伤心了！
　　上帝是公平的，当它给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就会为你开启一扇窗。送走妈妈以后，外婆决定把我带回家抚养，我清楚地记得是小舅把我骑在脖子上带回去的。在外婆家，他们视我为掌上明珠。外婆肩负着双重身份：既是外婆又是妈妈。她对我倍加疼爱。70年代那个时期还是集体劳动，外婆每天要起早贪黑出集体工，多挣工分。为了一家大小的穿着，晚上又要纺纱织布，一点闲时间也没有，可那个时候的我非常淘气，每当要睡觉的时候，就缠着外婆一定要她带我一起睡，否则就吵闹不休。外婆没办法，只能暂时放下手中的活佯装陪我睡。外婆侧着身子躺在我的旁边，一边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唱着童谣：“月亮粑粑，里面坐个妈妈，妈妈出来绣花，绣个糍粑……”伴着甜美的童谣，我渐渐地进入梦乡，这个时候，外婆才蹑手蹑脚地“溜”出来继续她的手工活。
　　白天的时候，我就是外婆的“小尾巴”，外婆走到哪，我就跟到哪。那个时候，两个大队只有一部打米机，加工大米要到离家两、三里地的另一个地方。每次去加工大米时，我都要跟着她。去的时候，外婆就一肩挑着谷，一手牵着我。回家的时候，外婆就把糠箩抹平，在上面垫上塑料，让我坐在上面。那个时候的我可高兴了，觉得坐在上面很好玩，我双手抓住箩筐两边的绳子，神气十足地坐在里面摇头晃脑地唱着歌谣：“摇呀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可是她看到我开心的样子就忘记了疲劳。
就在那年，我舅舅结婚了，于是我又多了一位妈妈。舅妈视我如己出，生活上无微不至地关心我、照顾我，生怕我饿了、冻了，从不让我受委屈。那个时候，每餐能吃到一小碗米饭是一种奢望，因为，粮食都是生产队按劳动力分配的，劳动力多的家庭每月还可以分到几十斤稻谷，超支户就分不到粮食，只能吃杂粮。外婆家劳动力多，每月还可以领到几十斤粮食，可是一家五口，才几十斤稻谷，能加工多少大米呀？那个时候我吃饭特别挑，无论是红薯、红薯丝、红薯丁还是豌豆，我一概不吃。外婆煮饭时，就在米缸里抓一小撮大米放在饭锅的角落里，盛饭的时候，大人们从不去碰那个角落，碗里盛的都是黑乎乎的杂粮，却把米饭都让给我吃，就连当时怀有身孕的舅妈也舍不得吃一口。
　　后来，舅妈相继生下两个儿子，大弟小时候乖巧，小弟小时候调皮、淘气，是个精灵鬼。每次带他出去玩，他就摆懒计，走着走着，就抱着我的双腿，可怜兮兮地说：“姐，我脚痛，你背我吧”我不知道他是真痛还是假痛，没办法只能背着他，可是他是个“小赖皮”，一到背上就不肯下来，当我实在背不动了，想放他下来歇一歇，可他双脚死死地夹住我的腰，双手紧紧地箍着我的脖子不肯下来，有时我气急了就狠狠地掐他的屁股，他宁愿痛也不肯下来。舅妈看到了，就斥责小弟：“细妹子，快下来，不要耍赖，姐姐也是小孩，怎么背得动你呢！”虽然这样，我们姐弟三个从未发生过冲突。“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位老师”受环境的熏陶，我们姐弟从不骂人，也不知道骂人。
　　在我的家乡，上一代人称呼自己的小孩似乎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长辈叫小孩都不叫学名而是叫昵称。男孩子叫“*妹子”，女孩子就叫“*伢崽”。之前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现在知道了：那是大人爱孩子的体现。有一次，一个大人叫我“抗妹子”，我外婆生气地说：“没妈的孩子就那么可怜吗？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的孩子了！”
　　时间一晃过了十年，我就读的学校撤并了，上中学要到离家七、八里的地方，而那所学校离我家很近，外婆决定把我送回家。那天，妹妹早早地来到外婆家，我以为她是来跟我玩的，高兴极了。外公一改往常那种严肃的态度，柔声地对我说：“抗伢崽，你的凉鞋扣子掉了，来，外公给你钉一钉。”外公接过我的鞋子，一边钉扣子一边啜泣，看到外公的眼泪从眼角边滚落下来，我心里只犯嘀咕：外公这是怎么了，平常那么“凶”今天为什么流泪？吃过午饭，小舅来了，他塞给我5元钱要我买学习用品（那个时候的5元钱，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因为，猪肉才7 角8分钱一斤呢！）我不要，我说：“我有好多学习用品，不用买”小舅硬是把钱塞进我的口袋，他一边塞钱，一边说：“拿着吧，回去了，要买东西困难一点。”“回家？？？”我不解地问。这时舅舅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外婆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哽咽着说道：“伢崽，外婆今天送你回家，你回去读书离学校近一点，冬天寒天冷冻也少受一点罪”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顿时，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我的双脚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使劲地扯开嗓门大哭：“不！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外婆，你不要我了吗？求求你，不要让我回去好吗？”哭归哭，可还是要走。外婆背着我的行李，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妹妹，祖孙三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到了家里，我紧紧地拽着外婆的衣服，生怕她悄悄跑了。外婆只好把叔奶奶叫到一边，悄悄地跟她说：“奶奶，等一下麻烦你想个办法把抗伢崽支开，要不然，我就走不掉!”坐了一会儿，叔奶奶拉着我的手，想尽办法哄着我松开外婆的衣角，然后借故离开了。当我再找外婆的时候，却不见了！我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发疯似地找遍每一个角落，就是不见外婆的踪影！！当时，有人看到外婆走的时候，说那个情景实在令人揪心：外婆走一步，哭着回头看一看。再走一步，再哭着回头看一看。就这样，她在既想看到外孙又不能看到外孙这种矛盾的心情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从我家到出口不过一里地，可是外婆走了好久好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那个时候的我，嗓子哭哑了也哭累了，暂时消停了一会儿。妹妹看我那样难过，说带我出去走走，淡化一下我的愁绪。当我跟着妹妹走到一个小山包上的时候，我望着外婆家的那个方向，无声的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妹妹安慰我：“姐，你别哭了，你回家了，我就再也不孤独了，我们姐妹俩好好过吧！”妹妹说些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外婆！晚上，妹妹做了很多可口的菜，吃饭的时候，把好吃的菜都往我碗里堆，可是我一拿起筷子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喉咙里像是塞满了东西一样难受。那晚，我一滴水没有沾，一粒米没有进，就这样傻傻地坐在那发呆。
　　大概是晚上8点多，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姐夫，我来接抗伢崽了”“是舅舅！真是舅舅！！” 我喜出望外，循声往外跑去，看到舅舅和大弟来了。（那时正是双抢季节，舅舅是大队书记，在别的地方蹲点，他的脚上还是一双凉拖鞋，身上穿的还是白天做事的脏衣服）这时的我，觉得天空是蓝的，空气是新鲜的，浑身轻松多了！当晚，舅舅就把我带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在路边乘凉的人看到我们一行三人有说有笑，纷纷笑道：“姚书记，你们一家人挺有味！白天哭着送，晚上笑着接！”舅舅笑着说：“没办法，这孩子我们带亲了，她不想走，我们也舍不得。今天晚上回家，看到大人小孩哭成一片，做好的饭菜也没人动筷子，心里特别难过，所以干脆把她接回来。”也就是从那时起，舅舅就成了我的爸爸，舅妈就成了我的妈妈。
　　时间似流水，转眼我也是做妈妈的人了，而且还有聪明、可爱的小外孙了。舅舅和舅妈已是古稀之人。人到老年，生怕孤单寂寞，总希望儿孙绕膝。每当节、假日，两位老人就盼着我回家。“父母在，家就在”这话一点不假，每次听到爸爸妈妈打来电话，心中总是无比温暖！我常想：在我的童年里，爸妈给了我无限的快乐和爱，我应该好好善待俩老，尽自己所能让他们度过一个快乐而幸福的晚年，不要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在时”留下悔恨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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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图片：潘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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