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烂漫时陈玲华

西散南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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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黄传安
图片|网络
秋菊烂漫时
作者/陈玲华
天空宛如雾气笼罩的玻璃，蒙蒙细雨如烟似雾，洗亮了门前两棵对称相望的椿树。笔直的躯干擎起一柄绿伞，守护着流年的暖，仿佛静默的守望着前院那些秋菊，粉的、紫的、红的、黄的、白的，开得雅致鲜艳。茫茫苍穹下，错落有致的风韵在斑驳的秋色里镶嵌，一片烂漫，在西风吹拂的时空里美丽，在雨雾弥漫的晨昏里摇曳。一簇簇，一朵朵，一瓣瓣，在静寂的秋光里纷纷打开自己，轻轻颤动的绿叶长久注视着轮回的点点滴滴。
总是在这样的一个上午，也是走在雨丝斜织的小路，听见扛了农具冒雨匆匆赶回家的父母，那赶路的脚步在我步入中年的梦中愈发清晰。之后，厨房飘出袅袅炊烟，香气撩拨着馋涎欲滴的味蕾，柴火的噼里啪啦，温暖的火苗欢快的蹿动。喜欢这静谧的一刻，此时没了往日里田间地头的忙碌，母亲的神情才会变得从容些许，脸上舒展的皱纹变得格外动人。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也是一个秋天，母亲带我回她的娘家，最小的姨妈那时还是一个大姑娘。老背着我去拾柴，挖沥青，好像沥青生火时点柴用。挖沥青时都得排队，记得穿着皮袄的藏民牙齿特白，有次队伍里两个人因谁先挖而起了口角，僵持争吵的场面被我模仿的惟妙惟肖（带着甘南口音），我滑稽的表演常常逗得亲戚们捧腹大笑。
母亲的娘家坐落在卓尼县城，经过一段小小坡路，上面是宽阔的场院，一排整齐的房屋，场院上面是高耸如云的山脊，为适合安居，山壁已被凿平。我常常好奇的问小姨，“那上面是什么？”“上面有狼，因为太高，所以狼下不来。”“骗人吧？真的假的？”“真的，不骗你。”小姨说。
那时外公已去世，请来法师做道场超度，母亲这次也是为此事专程而来。随着诵经声，法师说：“来了，来了······”母亲们用哭声迎接，可我还是感到好奇，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那场面激发我特有的敏感，那种孤寂在一个孩子的心里从此生根，并且终生无法抹去。
外公去世时，母亲刚好生了大弟弟，全家都瞒着母亲，父亲悄悄去奔丧。但我至今仍不敢猜测，当母亲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该是一种什么心情，我宁愿不去猜测。听说外公在世的时候，常常背着我说：“这丫头攒劲！攒劲······”已记不清外公的相貌，也没听母亲说过。只记得有一次看电视剧《走西口》时，父亲无意中竟说，外公长得和演员杜淳有点像。以此推断，外公神韵还算清隽。
二零一七年，我们陪母亲为外公外婆上坟，小姨从合作市陪同我们前往卓尼县城，因搬迁和修建，卓尼县城变化很大。找到坟地几乎很费劲，加上小姨一路又有点晕车，所以走走停停，抵达时已近黄昏时分。走上小小垄岗，麦地之间低低的两堆黄土就是坟墓，因清明刚过，坟前已插着纸花，是小姨上坟时插的，小姨离得近些，所以年年来扫墓。跪拜祭奠完毕，站在高处，小姨指着前方和母亲说着家的方位，那个楼群是新建的，那个楼群是后来改造的，搬迁走了谁谁谁。说着一些陌生的名字和一些事，随之她们便唏嘘感叹着。
每逢节假日，常常记得母亲绕到村后偏僻的空地，在地上画一个小圆圈，小圈内再画一个十字，供上祭奠的东西，默念有词。此时的母亲用这种方式拥抱自己的遗憾，走向自己的过去，她虔诚的祈祷些什么，我无从猜透，但那一定是一个关乎故乡的词语，让她无法触摸又不得不日思夜念的地方。
记忆中外婆中等个子，始终穿一件靛蓝的大襟衣衫，我总是喜欢缠着外婆给我讲故事，有时被我缠的没办法，她就把几个故事的人物地点换个名字又讲给我听。“外婆，又讲岔了—-”外婆便哈哈大笑。记得有一次，外婆走的时候，我把存下的五分钱送给外婆当车费。那时五分钱可以买根冰棍，童年时冰棍的甜味对我们小孩子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我没舍得吃，悄悄给外婆留着。后来，外婆在亲戚们面前常常夸我懂事。
母亲的痛苦缘于外婆的晚年。女儿们都曾极力的劝说外婆和她们一起生活，但性格刚强的外婆还是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当某天外婆突然宣布要改嫁他乡时，作为子女，母亲怎能阻拦，外公走的早，唯有祝福与成全。几年后，当母亲听到外婆终老异乡的消息时，还是痛悔不已。也许世上最痛的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宿命安排。未曾有机会给病危时的爹娘端茶奉食，这也许是母亲一生的痛。外婆找到她的幸福了吗？也许最后的旅程不再寂寞孤单？有没有留下遗憾？都不得而知。但母亲的苦难在子女身上必将延续，在母亲的叹息里我能感知得到。
站在今天，我仿佛看到十七岁的母亲自从认定父亲的第一眼，便义无反顾踏上远嫁的路途，千里迢迢奔赴一场无法预知的幸福，开启她的憧憬的生活。也许十七岁的少女还未做好迎接未来的准备，憧憬是一场渴望，更有充满变数的未知。就凭着父亲的聪慧与担当，不管坎坷与苦难，母亲这一路走的踏实，走的心甘情愿。我从未见到父母红过脸，已走过金婚的父母一路搀扶，风风雨雨相携相伴。
四十多年来，母亲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日复一日把土地当成宝贝疙瘩艰辛的劳作，悄悄咽下无能为力的辛酸与缺憾，舔舐伤楚，品咂孤独。她的隐忍与善良连接着今天的一切。宛如金菊烂漫在秋天，在薄霜中娇妍，在凉露中温婉，无论何时何地，始终无怨无悔，把潋滟的秋色精心妆点。步入晚年的母亲在我心中依然如她栽种的朵朵菊花般嫣然，流年镌刻着默默的付出，你深情相迎岁月赐予的甘苦。撑起每一寸风雨，将你的孩儿们呵护轻抚。
情愿收敛起我的懦弱重拾走丢的勇气，在漂泊的日子里有责任让母亲心安。余生的幸福便是眺望母亲的白发飘扬在归来的路口，在风轻云淡的季节里与你邂逅。将这份母女情缘在时空里绵延，那绽放的菊瓣是母亲的笑脸，一次次在霜寒露重时将我轻声呼唤。
作 者 简 介陈玲华，网名，秋水无痕，甘肃临夏人。自幼喜欢文学，酷爱阅读，喜欢用文字书写心灵，记录心路历程。投稿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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