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纪实：被缚于立水桥湖畔

最难忘的是，她陪我在立水桥上看湖。
酒店定在了立水桥附近。
如果能站在足够高的楼层，每当夕阳开始刺眼的时候，你就会看到立水桥上的车流排起长长的队，它们有时候会争相鸣笛，听起来像刺耳的手风琴声。
她和我都愿意停在窗前听，尖锐里带着节奏感，那似乎是俄罗斯风情的曲子。她告诉我她听到的词语是“孤独”。和许多人一样，她把有关于此的幻想在心里埋藏了很久，不敢去挖掘，也不敢去触碰。她曾经偷偷把自己的欲望告诉闺蜜，但闺蜜只是疑惑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想？
“穿开裆裤时就有的幻想，今天体验到了，感觉真爽。”她笑着转过来看我，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手腕上的绳痕也让她不能活动自如。
她笑起来很好看，里面带着赤裸的真诚，她的裸体倒不怎么让我害羞，但是一看到她的笑容却让我止不住两颊生火。窗外开始灯火通明，城市的灯火会放逐一些人，他们带着面具，说着谎话，穿的西装笔挺却行将就木；但撕掉伪装的人不会被放逐，在此刻，她的欲望成了随意散落在初冬北京里的星子，伴随着每一口呼吸闪耀。
我推着她紧紧贴上窗户，炽热的皮肤让玻璃晕上了一大圈热气，我扔掉她的眼镜，拉起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在玻璃上问她，“抬头看看，看到了什么呢？”
玻璃外是她半透明的倒影，她睁大了眼睛，深邃的眼眸里包裹着星空。
“我看到有流动的光，光下面是好大的波光粼粼的湖。”她的手捏紧了我的裤腿，双目失焦，眼里却开始闪出艳丽的色彩。
我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街灯璀璨，薄雾绕山，银杏叶落，细风滂沱，唯独没有任何水的痕迹。可能是我眼镜脏了的缘故吧，我没有看到湖，也许应该去擦擦眼镜了。
她从很远的城市来，为了这次预约策划了许久，用她的话说，每次想试试，都觉得害怕不安；但是去压抑，又觉得无比孤独，马上奔三了，不试试，心里又有不甘，趁着自己喝醉买了最贵的机票，这样才会心疼手续费不放我鸽子。
提到喝醉，她应当是喜欢喝酒的，还记得初进房间的时候，她便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喝酒，给我开门后，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把手里的酒递过来问我，“要喝一点吗？”
我拒绝了，预约之前是不能喝酒的，酒精会让我错误地估计自己的力气和动作程度。她点点头，把酒放在桌子边上，然后便深深低下头去，“那，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我很期待的。”
再抬头时，她燃起火苗的双瞳里却同时盛满了泪水。水火交融，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再现这种蓦然而来的壮观。那一刻，我的心脏被一箭射穿，难以名状。
预约这件事，对我自己来讲也很奇怪，理论上我不应对预约产生感情，感情意味着主观、偏见和情绪化；但我同时也觉得，如果不倾注感情的话，预约又会滑向机械和重复的深渊，那将不会是一个好的体验。
要么臃肿一寸，要么烂瘦一分，两难撕扯之间，“孤独”，可能也是我得到的答案，所以她可能算我的知己，我挺想同她一起喝一杯的。“可以喝一点吗？”所以在预约结束之后，我问她讨桌子上的酒喝。
酒入口，直穿喉，酒里有淡淡的苦杏味道，就像是喝到了她的眼泪。稍微一抿，便尝到她幼时对自己欲望的好奇，童年对父母批判的不解，青春时握住带刺玫瑰的痛楚，黑夜里默默拥抱自己的孤独。
一口气喝下半罐，没跟她说一句话，我们间的距离倒像是近了许多，我拍拍她的肩膀，想告诉她立水桥没有湖。
“立水桥是一座立交桥，它下面是没有……”还没有等我说完，她一个箭步冲过来，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
她的脸贴在了我的眼镜上，镜片变得模糊，她笑着摘去我的眼镜，又掠过我的头发，用手指向窗外，“有的，不信你看。”
700度的近视让我什么都看不真切，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星星点点的车灯泛成光晕，在时间与夜幕编织的结界里缓缓流动。她从后面抱住我，告诉我，“不要让你的想象力退化成白纸和卡片。你看，这条黄色闪烁的是星星河，那条暗一点的是银河，我能一下子看到两条河，而它们交汇的地方，那一大片，就是大湖。”
我眨眨眼睛，却只看到了她温柔的心。
两个孤独的人，在初冬的北京里以片刻拥抱作为知己间的喝彩，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体内又开始有类似忧愁的东西泛滥，很快地，伴君千里，也终须一别。
“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你会离开北京吗？”在我临走时她突然抛出来一个问题。
我裹紧自己的大衣走出门外，刚刚擦过眼镜的缘故，我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无比清楚，“理论上，你再预约就可以了，但我得一直在北京。”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礼貌地和我挥手，“那好的，我懂了。”接着她在门缝里越来越小，直到门关上，她便连同房间里的灯光一同消失了。
孤独的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他们虽然会靠近，却从来无法相交。从酒店出来打好了车，司机载着我从立水桥上飞速驶过，我打开车窗，探出头去。
漫天星斗的照耀下，黑夜的尽头呈现一种红灰过度的颜色，空洞而虚无，偶尔有几只鸟飞过，看不清楚，但不用想，那绝不是海鸥。
其实我们彼此都知道，在立水桥上是看不到湖的。
*本文摘自48号同名新书《被缚于立水桥湖畔》之序
星标在手，干货我有。赶快按照下图把48号的公众号“设置星标”吧~绝不错过第一手干货。
再宣传一波BEN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