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提记(8):巴菲特的外衣

黑狗巴菲特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在尝过自由鲜血之后一去不返的黑狗巴菲特,最终付出血的代价。我们也曾付出过那么多,万劫不复的历程里又有过多少自由了呢,巴菲特只是一条狗,一条杂交的中华田园犬,其实对它,这已经足够了。
有人在村口的树枝上见到了巴菲特,它在随风飘扬,那人认识巴菲特,尽管只是一张狗皮。
我的心却没有因此而刺痛。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这条忠心耿耿的黑狗,尽管它曾使尽百般解数,企图博得我的半点欢心,但是它没有得逞,即便在它死后的现在。原因只有一个,只是因为它的丑陋,这世界早就沦丧了公平。
我还是去替它收尸了,毕竟这狗跟随我两年多。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的黑狗巴菲特,不需要寻找特征,对一条跟了自己两年的狗,这也算是一种交代了。
我将它从村口河滩的柳树上取下来,它很轻,我将它轻轻铺在自己脚下,像折衣服一样将它折叠起来,刚好装进我带来的马夹袋。我能事先知道马夹袋的大小,可见我多么冷静。
这时候你可以开始发问:谁的灵魂不是被皮囊包裹着呢?只是每个相似的灵魂之外包裹着不一样的画皮,或光鲜美艳的,或如巴菲特这般丑陋的讨人嫌的,更多的时候是这张皮囊决定了一切,决定了你的后路,你的前程。
我相信这张狗皮里包裹着巴菲特的灵魂,我只是将它的灵魂带回来,所幸这张狗皮剥离了灵魂的附着,不久就将腐败成泥。
我还是该喜欢这条狗的,假如不是因为它那件丑陋的外衣。种植园就要安装围网了。我将巴菲特掩埋在围网以内的位置,这等于承认,它还是我的狗,对它而言,该多少有些欣慰的。
就在埋葬了巴菲特的当晚,不对,该是第二天了。是次日凌晨四点,我听到犬吠声,就在屋外,我能分辨出,是巴菲特的叫声,毕竟是跟了我两年多的狗。我从被窝里钻出来,四壁的水泥墙还没有完全干透,凌晨的寒意夹杂着水泥墙面散发出的碱性潮湿味道。
在地里我总是警觉的,我顺手操起放在枕头边的双节棍,就在我穿鞋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踩在门外石子路面上咔吱咔吱的声音。我悄悄到了客厅,透过玻璃门,就看到一个黑影在我的羊圈前摸索。
我突然打开大门,那黑影愣了一下,飞快地向园子外的水泥路面跑去。我追过去,就看到水泥路面上停着一辆摩托车,原来他有接应的同伙。
我的手电照过去,那人已经到了他的同伙身边,正在跨上后座。戴着冬盔的驾驶者见到我的手电,竟推开冬盔上的深色镜片看着我,毫无惧色,这是一种挑衅。
我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手里的双节棍砸过去,咚地一声正中头盔。摩托车呼地一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我返回羊圈,羊安静地嚼着干草,我的羊没丢。
出了这事,我的朋友出于安全性的考虑,不几日又给我送来一条叫妞妞的狗,不错的样子,比巴菲特体面多了。但这是条母狗,我不怎么喜欢母狗,因为我不喜欢母狗撒尿时的样子,完全不像公狗那样的洒脱自在。
看一眼不远处巴菲特的衣冠冢,我想,我该试着改变一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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