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书香】王丽萍丨家乡的端午节

家乡的端午节
文/王丽萍
光阴的列车从春节驶出，驶过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又朝端午疾驰而来——
小时候，对家乡的人们来说，端午节是除春节外习俗最多的节日。然而端午的各种习俗初衷，在朴实的赣西山区的人们心里，似乎并没有与屈原关联，而是寄托着驱虫避邪祛疾的美好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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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先生的家乡江苏高邮，端午节习俗里有喝雄黄酒，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乡的雄黄酒却不大有人喝，而主要是用来驱虫祛疾。端午节那天，母亲把盛了半碗白烧酒的陶瓷碗放在桌上，然后把从集市上买来的小包雄黄倒进碗中，再丢进几颗剥好了的蒜子，待雄黄蒜子浸泡一两个小时后，母亲便吩咐我去洒雄黄酒。
洒雄黄酒之前，母亲早已在屋里屋外墙壁、角落处洒上了石灰。我拿着母亲用几根稻草做的小刷子，蘸点雄黄酒，洒向扬洒着石灰印痕的墙壁和角落，又洒了些在家具底部等平常扫帚不便进入之处，母亲说虫蛇怕石灰、雄黄。她又叮嘱我留一些雄黄酒到碗里，让我们几个孩子把雄黄酒涂到肚脐眼里，据说涂了雄黄酒一年到头不会肚子疼。小时候的我们肚里油水少，经常把野花野果往肚里塞，免不了受过肚子疼的折磨，所以当雄黄酒端上桌，一个个便迫不及待地用手蘸满雄黄往肚脐眼描画，直到碗底的雄黄把姐弟仨的肚脐描得红通通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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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染青春野水涯，沉香淡淡恰如花。端阳月老天为证，嫁入寻常百姓家。端午日子，一株株艾草被插到家家户户的每个门楣，每扇窗户，整个村子便有了艾草淡雅的芳香，据说虫蛇最怕这种香味，而人常闻艾香可祛病，避邪。端午过后，等艾叶由青转黄，人们便把它们收藏起来，干艾叶多用来煮沸倒入洗澡水中，待冷却后给小孩洗澡，洗后清爽祛痱，对小儿湿疹也有缓解之效。
割艾草是我们姐弟最爱做的事，艾草是家乡最常见的野生植物，园子里一丛丛一簇簇，细细的叶子错落有致地攀沿枝干向上生长，没有旁生枝杈，蓬蓬勃勃，长得比七八岁的小孩还高。端午的艾草已经成熟，艾草杆收汁变脆，拢住一把用镰刀轻轻一割，一大丛艾草便会服服贴贴地倒在我的盈盈一握中。割完，我们便一人用手拖一把艾草，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艾草拖曳着泥路上的尘土发出沙沙的声响，正好与我们愉快的脚步声相和。回到家，母亲总要表扬我们一番，随即站在门口吆喝一声，便有几位邻居婶子过来抱几棵艾草回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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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端午节当天要吃“五子”，“五子”通常指粽子、蒜子、包子、咸鸭蛋(方言鸭子)和煎饼(方言煎乖)。包子一般是姑姑们送的，平常早餐能吃到，不足为奇；煎饼偶尔赶集时奶奶会买一两块给我们打打牙祭；咸鸭蛋只准当菜吃，端午节前就已经在饭桌上吃过，(听母亲说腌制咸鸭蛋的黄土是专门从邻乡一山上挖来的，据说全县只有那座山上的黄土腌蛋好吃)。而粽子只有端午节大人们才会做，所以粽子才是令我们垂涎已久的食物。
每年端午节前，母亲都会早早采摘好箬叶，端午那天，她一大早就起来与奶奶婶婶一起，蒸糯米，蒸红豆、腊肉，包粽子。醉人的食物清香勾引着我们的胃口，让我们仨怎么舍得迈出那温暖而醇香的屋子？于是，长辈们手忙脚乱的间隙，总要对帮倒忙的我们呵斥几声，想方设法赶我们出门。然而只等到粽子被齐整摆放到蒸锅后，我们才恋恋不舍地跑到屋外玩耍，但不到几分钟就轮流返回，看看锅子有没有被端下。那时，真感觉那是世间最漫长最甜蜜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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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当天的主菜是喝老鸭汤，蒸老鸭。老鸭是指饲养了一年或一年以上正下蛋的母鸭，老鸭剖好冼净后，不放油盐和任何调料，用清水熬十几分钟，熬出的老鸭汤味淡，却有淡淡的芳香。那时，母亲总会给孩子们每人盛一大碗，说老鸭汤能清洗肠胃，排出体内毒素。我们端起饭碗，一碗汤一咕噜喝下去，然后拍着各自鼓囊囊的肚子比谁的大，又因不服气而满屋子追打，常惹得母亲好一阵呵斥。
吃完晚饭，我们每人手持一把扇子去村里大晒谷坪上乘凉。其实是与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比扇子，那时的扇子琳琅满目，款式繁多，有孔明先生的羽毛扇，有宝扇公主的芭蕉扇，也有绣了花边的小蒲扇……，而扇子都是由各家嫁出去的女儿给娘家送的端阳礼，礼品除了扇子还有粽子或包子、两斤肉或一只老鸭一条鱼，有的还会捎上一瓶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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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凉风习习，蛙声鼓鼓，大人们边摇扇子边唠嗑，小伙伴们把扇子放在地上摆成一排，叽叽喳喳争论哪把最漂亮。争论的结果通常是我们姐弟仨中的一把第二，第一名的是根子，他有六个姑姑，扇子花样最多，他手里拿的扇子最漂亮。而我家只有四个姑姑。
我的家乡民风淳厚，至今仍保持着女儿给娘家送端阳，送中秋，送春节的传统习俗，哪怕是耄耋老妇，每年仍不忘给娘家兄弟送节，虽然随着时代变迁，送节的方式稍有变化，但送节的仪式依然在传承。这是践行孝道最直接的方式，体现了家乡人民的善良淳朴。
曾几何时，传统节日的习俗被紧张急促的生活节奏压缩减化，过节没有了节日的气氛，然而随着近年来人们物质文化水平的提高，在传统节日列为法定节日的新举措下，人们的节日仪式感在逐渐增强。但无论怎样，我还是找不回小时候过节的那种丰盈感，我想大概是少了姐弟仨在一起嬉戏玩耍的乐趣，更少了那份对物质的急切期盼和精神上的皈依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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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丽萍，笔名亦亦，江西省莲花县作协会员，小学教师，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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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任转玲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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