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年的气氛应该是祥和的。虽然每年也偶有安全事故发生,比如交通故事、鞭炮伤人等等,但都没有今年这样血腥——人让老虎咬死了。
人类在繁衍进化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有三个,第一个是遭遇猛兽的攻击,第二是饥饿,第三个是疾病。
饥饿和疾病还没有完全解决,但第一个好像早就解决了。
人类的种群变得无限庞大之后,猛兽早就没有了生存空间。它们没有了领地、没有了食物,一天天地走向衰亡,走向灭绝。
人类开始可怜这个敌人,以一种叫人性的东西为说词,把它们保护了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事实——胜利者成了战败者的保护者。
为什么要保护起来呢?因为以前的强者成了弱者,是对它的怜悯和同情吗?不是,怜悯和同情不应该在对抗双方心中产生,应该来自第三方心中。因为对抗的双方是你死我活的抗争,杀死对方是唯一目的,而第三方则不同,他看到了杀戮,他不希望自己被杀戮,才有了怜悯同情之心。
对战败敌人的保护是为了嘲笑,虽然高尚一点的说法是出于人性的关怀。
看看!你不是能吗?现在怎么样了?让我关进笼子了吧?还要给你吃,给你喝。我要好好保护你,让我的后代也能看到你,一起嘲笑你。
你是老虎吗?早就不是了,你只不过是只病猫。
后来,人类发现这种嘲笑是可以出售的,想来嘲笑它吗?先买票吧!
走啊!去看看啊!一群群的嘲笑者接踵而至,挑逗、戏耍、侮辱,嘲笑得好开心,我们好强大。
大人对着孩子说,那是只老虎。
孩子说,我怕!
大人说,没什么好怕的,老虎多可爱啊!
孩子就这样长大了,又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老虎很可爱。
人类的自大就这样慢慢地膨胀起来,在老虎放养区任性地下车、翻越三米高的围墙自身投虎口。
今天的人类已狂妄到了极致,唯我独尊,唯我独大,我们要去征服宇宙了。
然而,面对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时,我们又那么脆弱,感到那样的无助,看着同类的生命如风一样消逝。我们流泪,我们祈祷。
之后呢?我们依然强大,依然狂妄。
突然有一天,我们发现以倾国之力连小小的雾霾都对付不了,我们沮丧、我们抱怨,但等看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说,我们去看老虎吧!我们去看鳄鱼吧!还有那山上的猴子和水里的海豚。
这些动物都曾经是我们的敌人,它们有的与我们抢食物,有的也能把我们当食物。而今天,它们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是我们的玩偶。
换个角度呢?大老虎带着小老虎去看关在笼子里的人。这个是黑色人,这个是白色人,这个是黄色人,这个是杂色的人。扔个苹果让他们抢,投只鸡让他们抓,让他们钓一条鱼给我们。那个小人还会唱歌,太有意思了。
2
半年的时间里出现两起老虎伤人事件,不能不让人反思。
反思的结果很可笑,是动物园的责任,还是游人的责任?是人该死,还是虎该死?
干嘛要搞动物园呢?为了挣钱,把人类的自大和狂妄卖出去。为什么要去看动物呢?为了花钱去嘲笑它们,还要认清哪个是一级保护动物,哪个是二级保护动物,现在好好保护它们,要不然我们的子孙看不着了。为啥要翻墙而入呢?为了不花钱地去嘲笑它们。
对宁波雅戈尔动物园发生老虎咬人事件,《每日人物》这样描写:
在被老虎咬死之前,他是尝试过逃离虎口的。
那只300多斤的东北虎,体长超过两米。它咬住他的后脖颈不松口。
另两只老虎围绕在左右。其中一只凑上去,满脸是血的他看到了,用微不足道的力量,踢了虎头13脚。
他3次用左手撑地,试图站起来。
他很想活下去。
一阵惊吓老虎的鞭炮声过后,老虎更紧地咬住他,激烈地甩动头部。他的身体在草地上摔打着,像是狂风中的稻草人。
举着手机的围观人群,爆发出“啊”、“呀”的尖叫。
在2015年的时候,雅戈尔动物园曾经苦恼于“园区老虎野性不足”,甚至专门制定计划,定期培养老虎们的野性。
对动物园来说,老虎更具有野性,意味着更高的观赏价值。在最早的时候,园里的老虎们见到5米开外的羊之后,无动于衷,“仍然卧在一边晒太阳”。
这让当时雅戈尔动物园的饲养者们颇为不满,“这些猛兽有不少是在动物园里繁殖出来的,大多野性渐失。”
经过长期的“野性训练”,雅戈尔动物园里的老虎野性有了提高。
(大年初二)下午3点40分,对于仍然在他附近徘徊,不愿离去的老虎,特警队员决定击毙老虎。
他们开始翻越3米高的虎园围墙——这一次是为了救人,“在鞭炮驱赶之后,3只老虎回到了笼子里,只剩下咬人的老虎还在外面走动。”
《都市时报》报道,两名带着92式制式手枪和79式微型冲锋枪的特警队员,翻墙来到虎园内的房顶,并排站在凳子上。
老虎的脑袋在瞄准器中,十米开外,一晃一晃。
这只是超过300斤的雄性东北虎。两名队员同时开枪,虎头的眉心位置被击中了,“老虎一下子趴下了。头朝东,尾巴朝西,还在‘噗哧噗哧’喘气”。
队员走上前,又朝老虎补了几枪。
他终于被救下了,被紧急送进医院。此时是下午4点18分,距离他被老虎袭击,已经过去了约2个小时。
老虎死了。他也死了。
这是对人类狂妄自大最好的嘲笑。
人类不见得是地球上数量最大的种群,但人类自认为主宰了这颗星球。
人类发明了很多先进的玩意,但人类有时会忘记,单体的自然人已失去了与一切动物对抗的能力。
狂妄自大是人类的通病,是社会的通病,也是每一个人的病,只是表现狂妄自大的方式不同。
3
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园和宁波雅戈尔动物园老虎伤人事件让人类为这一通病付出了代价。但好像没人能从这两个事件中检讨自己,大家围观这两个事件的时候,认为这两个人的行为于自己无关,只是个笑料,只是个饭后的谈资。
有的人认为人重要,有的人认为虎重要,有的人认为规则重要。就没有人认为应该检讨自己更重要。
我是不是也狂妄自大?我对一切有敬畏之心吗?
明代思想家、政治家吕坤说:“畏则不敢肆而德以成,无畏则从其所欲而及于祸。”
敬畏,就是敬重又畏惧。它是一种庄严感和神圣感,是头脑清醒、态度端正的一种体现。
正是社会没有了敬畏之心,才有了今天社会上的乱像;正是人没有了敬畏之心,才有了人主动投入虎口的可笑之事。
明代大儒方孝孺有言“凡善怕者,必身有所正,言有所规,行有所止,偶有逾矩,亦不出大格。”后来曾国藩把这句话概括为:“心存敬畏之心,方能行有所止。”
行有所止了,就不会在虎园下车;行有所止了,就不会去翻围墙,主动投身虎口。有敬畏之心了,才能明白那是只虎,不是条虫。
老虎真能吃人啊!心存敬畏之心,方能行有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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