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

本文来自于投稿,作者张海波。腊月二十六,快过年了,吃过晚饭,我对在沙发上磕瓜子的妻子说:“年货准备好了吗?明天是最后一个莱州集,不行去打并打并吧。”
妻子把瓜子放下,笑着说,你真老土,改不了储存年货的习惯。现在除了初一超市不开门,初二就照常营业,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海鲜什么都有。现用现买,新鲜方便。谁还像以前一样,年前一趟趟进城、赶集,买这、买那的。”
大女儿说:“妈,我爸就是老土,现在初一也有送外卖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十岁的小女儿说:“爸爸,初一你带着我们去哪玩?”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晓萌,初一咱们全家要回老家给长辈们拜年,哪也不能去。”
小女儿说:“那初二咱们出去旅游,上蓬莱阁吧。”妻子说:“初二上你老姑家拜年。”晓萌侧过脸,对正在玩手机的大女儿说:“姐,初三咱们去行不?”大女儿放下手机说:“你个小笨蛋,忘了初三上姥姥家拜年。”
小女儿一脸不高兴的说:“为什么不一天走完,非得分开走,耽误时间。”我给晓萌削了个苹果,认真的说:“闺女,记住,这就是过年的规矩。”
“过年还这么多规矩”晓萌嘟嘟哝哝。“爸爸,你小时候怎么过年的?”
怎样过年?小女儿的话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家的年,和我早已逝去的父亲,眼里竟有些湿润。
上世纪七十年代,过年是我孩童时最最向往的时刻。又长了一岁,慢慢的就像父亲一样高大、有力,也可以顶天立地;过年更可以穿新衣服新鞋,吃香喷喷的饺子和炒菜里面肥肥的肉片,还有长辈给的压岁钱,学习的本子、课外书、夏天的冰棍,都在里面;最喜欢的是和小伙伴在一起放鞭炮,啪的一声响,青烟袅袅,脆声悦耳,高兴、兴奋、紧张。小时候的欢乐,是那么简单、那么热烈。
年前最后一个集。我们一家人在吃早饭,饭菜依旧,地瓜玉米饼子,萝卜咸菜。
妈妈对爸爸说,今年真不错,按工分开了96元。咱们家从来没从生产队里开过这么多钱。还了20外债,还有76元。孩子的过年衣裳、鞋子也做好了,咱们俩衣服今年就不添了,穿以前过年的吧。等明年,咱们多养个猪,卖了钱也给你做一身呢子料衣服。你那身过年衣服也穿了七八年了。父亲说:“明年多挣几个工分,也给你置换一身行头。”母亲笑了。
父亲咽下最后一口地瓜,喝了口水问:“今天赶集买点什么?”母亲说:“买条小黄鱼,三块凉粉,回来煎贡样。多买点豆腐,回家做冻豆腐,再割二斤肥点的肉,包饺子,伺候客人。”
母亲停了停,用商量的口气问父亲,“要不今年咱们也买条干咸鱼?”父亲说:“行呢,再买点海带吧。”母亲说:“买二副对联,要长点宽点的,去年买的窄了,短了。花生咱们自己炒。你买斤瓜子,半斤糖,二两茶叶。这样差不多就置办齐了。”
他们俩竟没说买鞭炮。我急了,“爸,别忘了买鞭,二踢脚。今年买挂二百响的鞭吧,以前买一百响的,得拆下来零放,下饺子时还要整放,鞭太少了,放不过来。”爸爸笑着说:“行,买一挂二百头的,一挂一百头的零放,你五叔也能给你买挂,这样够放的吧。”我高兴地跳了起来。
妹妹拉着爸爸的手说:“爸爸,你也给我买个红头绳吧,用皮筋扎头发不漂亮。”爸爸怜爱的抱了下妹妹,说道“行呀,妮妮长成大姑娘了,爱漂亮了。”妈妈嗔怪的看了爸一眼说:“你就惯他们吧。”父亲嘿嘿地笑着。
三天很快过去了,大年三十,我和父亲在忙着贴对联,打扫屋里屋外的卫生。妈妈在忙着给先人煎贡品,做中午饭菜。妹妹来回穿梭,兴奋的像只蝴蝶。
临近响午,喜庆干净的村庄已响起了零散的鞭炮声。祖先的牌位已摆在正间的北窗东边,这是最明亮的地方。香烛,碗筷,四样贡样也已摆好。煎的金黄的豆腐,凉粉,小黄花鱼,白花花的厚肉片。每碗贡品上面放着一根整菠菜。爸爸把两个青花小酒杯里倒满了白酒,放在香炉两边,轻轻地对我说:“儿子,给列祖列宗上香、烧纸、磕头吧。”
我熟练的点上香炉前的两根蜡烛,分开三根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里。和爸爸一齐虔诚地给列祖列宗送纸钱,磕头祈安。在香烟缭绕中,我仿佛看到了列祖列宗勤劳的身影,殷切的期望,严谨的家训。
敬完祖先和院子里的天地,妈妈已把盛满饭菜的圆盘端在暖乎乎的炕上。我们盘腿而坐,午餐真丰盛,一盘咸鱼蒸白菜,一盘肉片炒海带,一盘炸萝卜丸子,一盆白菜炖豆腐。还有几个平时见不着面的白面大饽饽,一盆金贵的小米和大米相掺的米饭。让我这装满地瓜玉米的肚子馋得咕噜噜直叫。
爸爸也破天荒的倒了一两莱州泉酒,眯着眼在叭嗒嘴品味。这个饭香呀,太好吃了,吃的我真不能再多塞下一口了。
那时家里没有电视,更没有春节晚会。在被窝里兴奋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下。睡梦中被邻居家爆豆般的鞭炮声吵醒。我知道邻居家已经下好饺子了。一咕噜爬了起来,看看桌子上的座钟,才早上三点四十分。
爸爸已在炉灶前烧水,火正旺,水已开,水汽茫茫,灯光竟也照不透。妈妈对我说:“儿子,放鞭炮去,省着点放,捞饺子敬天地时再放那挂大的。”
我高兴的在天井里啪啪地放着小鞭。不时的点上个二踢脚,咚,嘡二声巨响。饺子捞出后,父亲将三个带着汤的饺子恭敬的放在院子天地牌位前供奉,把另一碗同样的饺子放在列祖列宗的贡桌前。
我从屋里拿出挂着二百头小鞭的长长竹竿,点燃了鞭炮。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父亲已点香烧纸,给天地和先人拜年送纸钱,祈求平安、健康。
吃饺子前,母亲给我和妹妹每人二角压岁钱。我也有钱了,心里那个美呀,妹妹对我说:“哥,你给我拿着钱吧,一定给我放好了,放那个盒子里。”妈妈说,妮妮,你不怕你哥把钱花了买小人书?我不高兴的说:“我才不会呢。”妈妈笑着说:“快吃饺子吧,里面包的有宝实。有八个钱,八个粟子,八块糖,八块豆腐,八个枣,谁吃到谁就会有福,快吃吧。”
我一年也吃不两回饺子,别说还有这么多宝实。我一口一个饺子。宝实渐渐被吃了出来,妈妈吃出了二个钱,爸爸吃饱了也没吃出一个钱,妈妈停下筷子,焦急地看着爸爸的嘴,又是个粟子,不是硬币,妈妈有些失望,把没吃的饺子挨个摸,然后把像有硬币的饺子放到爸爸碗里说:“快吃,这个是钱。”
爸爸嘟囔着,你要撑坏我。”妈妈说,你是掌柜的,得吃出钱来,过年好挣钱。”我和妹妹也问妈妈要有钱的饺子,妈妈笑着说:“一边去,你们吃到钱明年得多花钱,你俩吃豆腐、粟子和糖吧,寓意将来有福,早立门户,日子过得比糖甜。”
吃过饺子,我和妹妹穿上妈妈做的新衣服和新鞋,急着去给同族长辈和邻居拜年。妈妈说,先给你奶奶、三爷爷、四爷爷去拜年,然后再到你大爷叔叔家去。”我应了声,领着妹妹跑进充满硝烟味的晨雾中……
两个女儿出神的听着,小女儿一脸凝重,但有些疑惑的问:“爸爸,过年真的那么有意思吗?可是我没见过我的爷爷呀。”
是呀,年还在,父亲已逝,我也人过中年。但父亲、家、家乡和新年都在眼前,久久不能忘怀。
我对妻说,“走,一起去集上把过年的东西置办齐,等单位放假,带上年货,回老家过大年。”
鹰眼观察:小时候过年的记忆,永远存留在心里。那是贫瘠的时代,却因为对新年的希冀,让人们把所有物质的、精神的、情感的东西都集中起来,一齐释放在春节期间的各种“仪式”里,从而又扎根于孩子们的记忆里。时代发展了,很多情感都消弭于日常生活中,人们的兴致发生了诸多变化,故乡的“年”,还回得去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儿童见说深惊讶,却问何方是故乡。点个在看,分享各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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