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于投稿,作者尹承勇。1986年的夏天还没过完,我便捂着毕业证和学校派遣书的余热,兴冲冲地来单位报到了。
这是一个乡镇中学,条件很简陋,但校长非常热情,让我受宠若惊。
校长姓黄,在他的办公室里,我一一回答了诸多问题:上学情况,爱好特长,年龄大小,家乡何处等。
当得知我是中文专业后,黄校长又特别询问了有关阅读方面的情况,总之,我感觉谈得十分投机。
中午,校长让伙房师傅做了几个菜,还叫了全校所有的男老师,说是为我接风。酒菜虽不丰盛,但这是第一次,说我是分配到这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酒足饭饱,黄校长就给我安排工作:接任初三毕业班。
我一听就慌了,忙说:“初三面临升学,责任重大,我没经验,弄不好明年会砸锅的,我还是从初一开始吧!”
但校长不为所动,怎么说也没用。我想,干就干吧!不能第一次安排工作就落个刺头。
事后听老师们说,这个初三班是小学五年制改六年制那年分出来的差生,学习优秀的学生已经在今年暑假毕业了。原先安排一位老民办教师担任班主任和语文课,校长当时答应他,一旦有了新老师,就把他替下来。
现在我来了,正好就赶上。老师们还开玩笑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套路啊!”我顿生感慨。一个年轻老师,初来乍到,谁不想一炮打响?现在弄了这么个破烂班,岂不要毁了自己的名声!
我越想越气愤,就对黄校长有了看法,心情有些沮丧。没想到,第一个照面,就与校长过了一招,而且还输了!
我有些不甘心,自己上学时常常位居班级首位,难道就被这点儿困难吓倒?校长也许真是一位慧眼识人的伯乐呢!这样想来,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 “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的诸葛亮!
第二天,校长带路,我就满怀豪情地走进班级。一眼望去,我的天!这哪像学生,俨然一群神仙!有的双腿跨凳,背对黑板,活像倒骑驴的张果老;有的单手托腮,目光斜视,赛过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有的挠首弄姿,粉面红唇,恰似逼婚唐僧的玉兔精;有的伏案酣睡,齁声如雷,宛若放荡不羁的济公……我愕然了。
还没回过神来,校长发话了:“这位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尹老师是师范大学毕业的,知识丰富,眼界开阔,是一位高材生,希望你们以后好好跟他学习!大家欢迎!”
有几个学生“啪”、“啪啪”,稀奇古怪地拍了几下巴掌,教室里就沉默了。校长觉得下不来台,训斥了一顿,和我打了个招呼,气呼呼地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尴尬之地。
怎么办?我默默叮嘱自己:别慌张!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学生,想以知识降服他们,暂时不合时宜。
我站在讲台上,不动声色,却在暗中仔细观察。学生们虽然依旧我行我素,但并非对我漠不关心。他们好多人一边肆无忌惮地玩耍,一边余光扫描,窥伺我的一举一动。我目光不停地审视着他们,想尽快找出他们的“头儿”。
我突然发现,那位经常眼角上挑、嘴唇下撇、手摸下巴的学生,时而咳嗽,时而跺脚,其他人的举动也会随之而变,我断定他应该就是“刺儿头”。
有了这一发现,我心中一喜。学生不干涉我,我也不干涉他们,一节课就在师生的相互观望中结束了。下课铃响了,我说道:“下课!”学生惊讶了。
我刚走出教室,就听背后传来欢呼声,还有杂七杂八的怪叫:“想管住我们!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多沉!”“大学生有啥了不起?光知道啃课本!管人的事还真办不了,咋样!没辙了吧?”“明天再给他上一课!”
我当时就窝了一肚子气,正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他们是在用激将法惹我发火,我不能上当!便径直走向办公室。
我刚回到办公室,黄校长就笑着走进来,问道:“怎么样?”我摇了摇头答道:“哎!还能怎么样!”心里却在想:“诸葛亮哭周瑜!”
校长又说:“别着急,慢慢来!”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吱声。他再来一句:“年轻人嘛,需要锻炼!”我依然不说话。
临走,他又来了一句:“我就把希望寄托给你了!”我无法开口,心里却在说:“媒婆说媒——尽捡好话说呀!”
送走校长,我又考虑怎么才能降服这群学生。想了半晌,最后决定:随机应变,将计就计。
又到了上课时间,我神态自若地往教室里走。因为昨天听说他们要给我上一课,所以就格外小心,留意着天上、地上、四周所有的一切。
离教室还有20多米,远远地就听见喊:“来了!”还有许多学生探头向窗外看。我更加警觉起来,但又不能露出胆怯和惊慌。我一边昂首挺胸地大阔步往前走,一边用眼的余光扫描着左右的动静,还要用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风吹草动。
“扑棱”一声,我心内一惊,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麻雀飞向天空。幸亏没有停脚,否则学生准会发现我的胆怯。
10多米的路程,感觉比一千米还要长,就像杂技演员走钢丝,因为这是在众目睽睽下,而且随时就有丢脸的可能。谢天谢地!终于到了教室门口,有惊无险,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事情总是有备之时不发生,无备之时偏发生。我刚进教室门,就听“嗖”的一声,一个东西向我飞来。我手疾眼快,猛一抬手,一把抓住,是一个圆线球。
我心中暗叹:“防不胜防啊!”我手托线球,心想:“看样子要给他们露一手,否则,他们不知道我是哪路神仙!”
我把线球向空中一抛,潇洒地用手指一顶,让飞行物在指尖上转起来——就像赵本山转红盖头。学生们先是惊讶,随即是一片响亮的掌声。他们向我投来佩服的目光,红色警报终于解除了。
那节课我给他们讲了许多故事,当然都是差生变成优生的事迹,甚至还有意把自己说成调皮鬼,把读书时所有同学的劣迹都安在自己身上,讲述老师怎样教育,自己怎么悔改,又怎样考上大学。
他们听得很认真,教室里鸦雀无声。下课后,学生围着我问了很多问题,还问到了大学生活,眼里充满了羡慕。
没想到,和学生们还有这么一场遭遇战,第一次过招,我赢了!
但那个“头儿”还不服气,竟然亲自出马了。我临出教室,他突然伸出一只脚,想撩我个“马趴”。我顺势抓住他的衣领,猛地一带,来了个顺手牵羊。他脚没站稳,打了个趔趄,趴在地上,摔了嘴啃泥。
我却安然无恙,稳如泰山。学生们先是目不转睛地观看,然后大笑起来。
为了彻底征服他们,我随即又来了一套武术表演,并夸耀说,自己从5岁开始习武,学了5套拳,这套“黑虎拳”是最简单的。
学生要我再打一种,我说:“快上课了!我只表演蛇拳的几个招式。”于是我左臂遮额,右臂屈伸,五指并拢,来了个毒蛇吐信;又左腿站立,右腿曲提,左臂当胸,右拳猛冲,来了个毒蛇出洞……
我的表演带来了威慑力,学生个个目瞪口呆。我潇洒地一挥手,微笑着离开教室。我越走越快,心想,幸亏小时学了几套武术,也幸亏学了赵本山的转术,否则,不仅要丢脸、难堪,这课也会夭折。
来到办公室,我抑制不住开心起来。恰巧校长路过门前,莫名其妙地问道:“有啥喜事?”我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校长竖起大拇指,哈哈笑道:“真有你的!我不会看错人!”
放学了,那个“刺儿头”和他的死党来到我的办公室,低头认错!门外围了一群学生,探头探脑地往里瞅。我原谅了他们的不敬,并作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
还根据他们的特长,让他们分别担任不同的班级职务。这也算是知人善任、化消极为积极吧。从此班级不再混乱了!和学生们又过了一招,我又赢了!
尹承勇老师在工作
天下太平,这仅仅是第一步。黄校长曾无可奈何地说:“只要今年升学不打白网,你就是有功之臣!”
我有心一搏,左思右想,有了第二步计划——“投其所好,诱其上钩。”既然学生喜欢玩,我就从玩下手。
先来个词语串联游戏。每天复习5篇课文的词语,每节课前15分钟,以小组为单位,举行词语串联大赛。游戏规则是“说一段话,必须用上5个课文中的词语”。
起初学生语言生硬,词句不通,但都没有放弃,继续坚持,兵逐步流畅起来。
这活动历时一个月,学生不但兴趣盎然、乐此不疲,而且词语华美、句子通顺。每次上课,学生会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习惯成自然了!
此后又依次举行了诗歌诵读、美文摘抄、修辞妙用等活动,我们班的学生在欢乐的气氛中学习着、成长着。
语文课闹得热火朝天,全体任课教师情绪激昂,也如法炮制起来,课堂改革高潮迭起。一时之间,每堂课教室里都风生水起,精彩纷呈。
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初见成效,班级破天荒地脱掉了“全镇倒数第一”的帽子!
第二年中考,大见成效,我们班成绩竟然成了全镇第一!
全体任课教师都兴高采烈,全校教师惊讶不已,校长更是喜出望外,大加赞赏。
在全镇教师大会上,校长做典型发言,其中一条就是“慧眼识人才”,我也因此成了全镇的名师。与校长过招,我终于扳回了一局!
初战告捷,我信心倍增。其后,我的教学顺利了不少,带过很多不同的班级,也从乡镇调到了城里。
但在20多年的教书生涯中,仍少不了诸多的“交手”:有的老师为了自己班级便于管理,调换学生,我欣然应允;复习班不好教,校长找我谈话,我从不推辞;制定学校规章制度,没人愿干,我毅然接手……到最后,我都能成为收获最大的那个人。
其实,人生旅途中,总有各色各样的人和事,不经意间就成为你的对手,无论你愿不愿意,这都是很难回避的风景。但归根结底,对手不仅是别人,更是自己。要想赢得人生,首先要赢了自己。
尹承勇老师
鹰眼观察:过招,不但体现在工作中、生活里,而且还经常出现在我们自己的脑海里。思想斗争,才是最大的过招。有时需要与懒惰过招、与自卑过招、与胆怯过招,有时又需要与慌乱过招、与自大过招、与冒进过招,甚至,还有与卑鄙、邪恶、残暴等闪念的过招。唯有先战胜了自己,才能战胜对手。破釜沉舟,百二秦川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点个在看,分享各群投稿请加微信(15953227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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