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美昭陵◎西部文化艺术微刊
︱第83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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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看戏与荒唐演戏
祝 建 华
人到老年,都喜欢回忆过去,还爱絮絮叨叨地讲给晚辈听。年轻时我对老人们的这一嗜好很不以为然,甚至有点烦。然而,等到自己老了,也同样躲不过这个历史的周期律。与众不同的是,我不会絮絮叨叨地去讲,而是默默地动笔写出来,不时的拿出来自我欣赏。在我记忆的海洋里,少年时期看戏、演戏的趣事经常闪现在脑际,令我陶醉不已。
墙头看戏
我们礼泉赵镇,被乡下人称为“戏窝子”,常有剧团来演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西安的省戏曲研究院、五一剧团和咸阳的大众剧团以及宝鸡、扶风、眉县、高陵、洛川的秦腔剧团都来镇上演出过;陕西省的著名演员任哲中、闫更平、苏育民、李瑞芳、马友仙、郝彩凤、李爱琴、陈妙华、张健民、田德年、伍韵琴都为大家耳熟能详;秦腔“周仁回府”、“铡美案”、“劈山救母”、“三滴血”、“窦娥冤”、“血泪仇”以及眉户“梁秋燕”等经典唱段,男女老少张口就来。村里的自乐班也很活跃。西村、东村出了几名专业演员,如:上堡子的郑盟、张保云、东村的董叔、宅里堡子的张青梅。
董叔是我新结识的同学董正元(小名勤娃)的叔父,他是县剧团著名的老生演员,曾在“闯宫抱斗”中饰演了惨遭纣王迫害的刚烈老臣。他高亢的唱腔、激情的表演,深受全县农民观众的喜爱。同时,村里长年活跃着一个业余剧团,领头的是我二哥和舅舅。二哥没有文化,但组织能力强,能张罗,经常自己掏钱买道具,且记性好、声音大,善演老生,有时也客串大花脸。舅舅是个文化人,见多识广,懂戏,也会写戏和导演,在东西村颇有影响。主要演员有我们前街的茶女、核桃、希臣、琴,后街的吕相娃,杨家巷子的杨淡青,宅里堡子的张培彦,东街的喜娃、周建华(人称周大嘴)等。还有一批乐队成员,大表哥段龙江和南门的二楼哥都是拉二胡的。
记得他们曾经成功的演出了“断桥”、“藏舟”、“苏武牧羊”、“苏三起解”等秦腔传统折子戏。在“断桥”戏里,茶女姑扮演白娘子,核桃姐扮演小青,东村喜娃哥扮演许仙。茶女、核桃不仅扮相靓丽,唱腔优美,而且动作如行云流水,非常飘逸,曾在镇上引起了轰动。有一次,村里的业余剧团邀请董叔指导排练“藏舟”时,我去看热闹,看见董叔一字一句、一招一式地指导饰演民女胡凤莲的杨淡青唱“月光下把少年偷眼观看,好一个奇男子英俊少年……”。那唱腔、那动作至今仍历历在目,令人回味。
董正元是我高小五乙班的同学。受其叔父的影响,他从小就爱唱戏、会唱戏,上五年级时,曾在学校排演的秦腔—“半夜鸡叫”中饰演了主角高玉宝,大获成功。他嗓音清亮,表演自如,一夜之间成了全镇的小名人。他无论走到镇上什么地方,都会有人主动凑近他,亲热的夸赞他:这娃唱的“嘹咋咧”!正元的父亲、伯父、叔父三家就这么一棵独苗,因而他被视为董家的“宝玉”,长辈们对他疼爱有加,尽着性子宠他、惯他。正元当年个儿小,圆嘟嘟的脸、胖乎乎的身材,活泼、好动,显得十分憨厚、可爱,大人们疼爱地称他为“大闷”。从此,“大闷”就成了他终生难改的姓名符号,村里极少有人叫他学名董正元或小名勤娃。大闷聪明过人,耿直仗义,记忆力特强,但由于贪玩,三年级竟上了两年。他的这段经历,村里恐怕极少有人记得,大家印象最深的是:大闷是我们赵镇第一个考上了北京大学的才子、状元,是全村人的骄傲。我庆幸他的留级,成就了后来我和他数十年割不断的兄弟情谊。大闷常在课间嘻嘻哈哈地给我讲戏、教我唱戏,但由于我们分别住在东西两村,相距较远,故放学以后就没有多少来往了。
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我从小就喜欢看戏、看电影,而且模仿能力很强,大段的戏文听几遍就能哼唱个八九不离十。由于家贫,父母一般极少让我们买票看戏,父亲常用“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劝阻我,并身体力行,自己从来不去看戏、看电影。对他的说法和做法,我当然不屑一顾。为了解决“看戏难”的问题,我和小伙伴们采用了3种办法:最常用的办法是趴在墙头上看。剧院的围墙有一人多高,很容易爬上去,观看的效果跟在场内差不多,有些大人也这么干。但有一点不好,就是正对台口的围墙下面是茅坑,臭气熏天。演出期间,有的男性观众会大咧咧地叉开双腿,朝着我们那个方向“扫射”。为此,我们有时候会乘剧团安排的岗哨不注意溜下墙来,悄悄混入场内。这个办法当然有一定的风险。有一次我刚溜下墙头,就被剧团的暗哨抓住了。还好,这个暗哨是我们镇上的郑盟,演丑角的,比我大两岁,我连声叫着:“哥,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他看到我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忍心把我拽到后台去“处理”,就将我推出剧场大门。这样难堪的场面,小伙伴们大都经历过,谁也不会笑话谁。我们最怕的是有人向老师“告密”、或让老师撞见了,只要能瞒过老师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第二个办法是看“解放戏”。就是等演出大半之后,靠把门人开恩,放我们进去看。为了争取早点“解放”,常有一伙姑娘、小伙子在剧场门口扎堆,跟把门人神聊、东拉西扯地“谝闲传”、“套近乎”,逗其开心。有时还会给把门人递根烟、塞个枣,扔颗糖,极尽谄媚之能事。每当把门人退去,我们就欢呼起来“解放了”,便呼拉着涌进剧场。
第三种办法是在开演后一段时间买“打折票”,这虽然比较体面,但毕竟要掏钱,故用得不多,而且大都是以出5分、1角钱为限。不管采取何种办法,一旦进了剧场,我就拼命地挤到戏台前面,图的是看得真切,听得清楚。为此,不知被镇上的义务纠察员老吴撵了多少次、骂了多少回。记得有一次,我穿着一件母亲刚缝制的白色印着蓝花的衫子去看“解放戏”。趁着老吴不注意挤到戏台的最前面,兴致勃勃地观看县剧团演出的“杀狗劝妻”。 戏中扮演夫妻的仁娃和“大白菜”是一对真夫妻,是县剧团著名的台柱子演员。仁娃是本县大阳村的,大名邓维民,唱小生。他扮相英俊,唱腔明亮。“大白菜”据说是西安人,天生丽质,又有一副好嗓子,她的到来改写了县剧团没有女演员的历史,成为县剧团一块金字招牌。他们俩人珠联璧合,演得十分投入。我一时看得入了迷,觉得戏中的那个媳妇太可恶了,背着丈夫打骂婆婆,就拣起一个小土块扔了上去。戏台上有人嚷嚷,“谁扔的”? “大白菜”不顾自己正在演戏,指着我说,“就是那个穿花花衫子的”。没等剧团的人和老吴赶过来,我立刻挤进人群逃之夭夭。有时候,如果挤不到戏台前,就跑到戏台后面,隔着席棚窥视后台里演员化妆、卸妆的情景,也觉得挺有意思,只是感到那大花脸面目狰狞,有些可怕。
有一次,我透过席棚的缝隙看到一位年龄很小的女演员用一块布帘挡住“大白菜”,觉得十分好奇,便悄悄地观察着。结果,布帘后面的一阵急风暴雨声着实吓了我一跳。从此,我发现了在简陋的舞台上演员们如何“方便”的秘密。 荒唐演戏
由于喜欢看戏、看电影,耳濡目染,渐渐地有了表演欲。我常在小伙伴们面前模仿电影《渡江侦察记》里敌军一位参谋与我军李连长的对话:“听口音你好像是河南人?”“是啊,河南开封的,”“请问在那里高就?”“88师炮营的,混了个连副,是个受气的差使,”“这年头树大招风,能混就混吧,管他呢……”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都说“真像。”对于当时流行的秦腔唱段,如“周仁回府、”“劈山救母、”“打镇台”等剧目里须生的唱段,几乎都能唱下来。由于我在这方面的特长,因而很自然地成为我们前街的“娃娃头。”我用母亲织布剩余的棉纱线,找来铁丝,与小伙伴们一起做成了各种胡须,包括黑、白、红等颜色的,往脸上一挂,跟舞台上那些人物戴的胡须倒也十分相像。我经常在晚饭后,领着胡定国、敬娃(吕国璋)、号娃(邢振祥)、魏炳光(礼泉娃)、赵富长(长架)等人戴上胡须、手持自制的大刀、长茅、马鞭,排着队伍从东头走到西头,手舞足蹈,招摇过市,好不得意。号娃的父亲、扎着小辫子、蹲在大门口的邢五叔看到我们这一梢人马,咧着大嘴直笑,并嗔怪地骂道:“这一群妖魔鬼怪!”
街上的游行满足不了我们日益增长的表演欲望,在我的指挥下,利用星期日时间,我们试着排练秦腔折子戏“打镇台”。排练场选在了胡定国家。胡家在南门外新盖了-明两暗的平房,其父母白天在街道摆小摊,这里便成了我们排练的理想场所。一天上午,我带着自制的道具,召集几位铁杆小兄弟来到胡家。大家一齐动手,利用胡家的饭桌、凳子,在厅堂里摆设了一个公堂,便开始排练。时值盛夏,胡家拆了棉被,被面、被里当毛巾被用,这正好为我们提供了戏装。我饰演刚直不阿的男主角-华庭县令王镇,戴着纸糊的乌纱帽,挂着黑胡须,抹着黑眼眉,披着胡家的红被面,端坐在大堂上,断断续续地唱着、说着。记得有一段经典念白是“王镇生来胆包天,拷打总督惹祸端,自古忠臣不怕死,怕死与民怎伸冤。”号娃声大,走路摇摇晃晃的,故饰演净角-纵子行凶的八台总镇李庆若,戴着红胡须,披着花床单。比较内向的敬娃,饰演可怜巴巴的受害老翁,戴着白胡须,披着蓝被里。胡定国、胡建国、礼泉娃等人扮演衙役,头上裹着花毛巾,手持擀面杖、竹竿站立两厢。当号娃被按倒在地、准备开打时,胡家的大门开了,只见胡定国的妹妹金凤在前、母亲在后,突然出现在院子里。胡母看到家里被折腾得一片狼藉,随手操起一把扫帚,大声叫骂着,直冲我们而来。我们顿时作鸟兽散,扔下被单、家什落荒而逃。
我在演唱方面的表现传到二哥那里,他欣喜若狂,梦想让我当一名秦腔演员。这年冬天,眉县剧团到镇上演出,听说这里是“戏窝子”,就欲选招几名学员。二哥得知后,硬是逼着我去报考。我虽喜欢唱戏,但从来没有想过当演员。我觉得当演员太苦,一场演出要唱那么多,还要做动作,我可干不了。但二哥却认为当演员很荣耀,走州过府,到处演出很风光。在二哥的挟持下,我极不情愿的来到考场。考场设在漂儿姑家,这是因她家房子宽敞、干净,剧团的领导和一些主要演员就住在那里。在一间厢房里,有4、5个人应考,每人都要先唱一段。我被二哥推到考官面前,考官议论说,这娃长的乖,能演小生吗,唱一段。我窘迫极了,说只能唱几句须生的戏。于是,硬着头皮唱起《劈山救母》中刘彦昌的一段戏:“刘彦昌哭的两泪汪,怀抱着娇儿小沉香。”就唱了这么两句,便借口忘了,飞也似地逃离考场。回家后,我向母亲诉说了二哥逼我考剧团的事,母亲十分生气,说我要供我娃念书,念到中学,再考大学,无论怎么穷也不能当“戏子”。当二哥兴冲冲地回家、向母亲夸我“嗓子亮的很”时,被母亲痛骂了一通,报考剧团的事不了了之。可是,后来二哥还是逼我在业余剧团排演的现代折子戏里饰演了一个小角色。这出戏的名字已经记不得了,大意是父亲在美机轰炸中丧生,母亲支持儿子参军抗美援朝的故事,我在戏中扮演小孙子,有几句哭着叫“爷爷”的台词。我当时怎么也哭不出来,痴呆呆地站在台上,别扭极了。从此,我意识到自己不是当演员的“料”,发誓打死也不上台演戏了。
About◎本期作者
祝建华,生于1944年5月,礼泉赵镇石鼓西村人,原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党群工作部主任、直属机关党委常务副书记曾兼任《中国核工业》杂志副主编 、《研究与应用》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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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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