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津往事（5） | 枞阳方言广播：荒唐少年求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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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许光昶｜配乐：燕子
荒唐少年求职记
作者：许芳林十二、三岁那年，我由于不堪忍受继母的虐待和折磨，想远走高飞，去闯闯外面的世界。说来也巧，我还有志同道合者，于是我们臭味相投，居然走到了一起。
鲍庭基，比我大点，大约十四、五岁，家里是铜匠，做秤的。他出走的原因没有其他，可能就是不想念书了。施小师，和我年龄相仿，他在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的离家出走，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按现在的话说，可能就是想换个活法吧。张永超，年龄最小，大约十岁多。同样在家是小皇帝，父母的掌上明珠。这么小的人竟想出门闯荡，应该是无知和好奇了。三人当中，我的处境最惨。曾因营养太差导致低血糖，在义津小学操场上轰然倒地，引起舆论一片哗然。也曾被继母一扁担打破头颅，血流冲天，连早餐都没有吃，落荒而逃到义津小学教室，饿着肚皮上课……，还有许多许多，往事不堪回首！所以，我的态度最坚决，说干就干。
大约一九五五年的十月，某一天的中午，我们一共四人，相约在下街外面的柴场集合。事前也没有什么商量，也不知道准备些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要出去找工作了。当我们聚在一起时，像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笑不停。大约十二点多，我们出发了。那时，义津到枞阳，没有汽车，只有一条所谓大路，沿途是：大高甸，小高甸，还有座和尚桥水库，不知对不对？最后到官桥至枞阳，再从枞阳到安庆，最终目的地是安庆。反正不懂就问，一路倒也顺利。这一天，艳阳高照，暖意融融，四个小光头一路蹦蹦跳跳，向枞阳进发。头十几里路，劲头十足，有说有笑，过了大高甸，张永超就有点吃不消了。但开弓已无回头箭，只能往前硬撑了。到了小高甸，施小师也吃不消了，大有军心动摇之势。此刻，只有我和鲍庭基还信心十足，仍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雄心壮志。一开始走的还比较快，到后来就越走越慢了。当我们屁滚尿流的到达官埠桥时，天已擦黑了。此刻，鲍庭基说，不能再走了，不然就前不着村，后不达店，如此今晚就惨了。他毕竟年龄大点，生活经验比我们丰富。所以离家出走的第一个夜晚，就只有在官埠桥安营扎寨。
所谓安营扎寨，营在何处？寨又何方？谁也不知道。天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饥饿和疲劳已开始发力，考验和折磨已经降临。四人中，只有施小师有几角钱，张永超也有几角钱，但很少，我和鲍庭基的口袋都空空如也，他俩的钱加在一起，根本就不够吃一顿饭。况且，此刻的官埠桥，家家关门闭户，一片黑灯瞎火，加上人生地不熟，即使有钱，到哪里去买？今晚，注定是一个难熬之夜。正在走投无路之际，鲍庭基忽然想起，官埠桥还有一个亲戚，无奈之下，只有去碰碰运气了。夜晚找人，特别困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户人家。这户人家在官埠桥街后东边，距街道大约一里路程，茅草屋，敲了半天才出来一个像“小老奶”的女人，屋里点着昏暗的香油灯(就是用菜籽油点灯），小小灯火，无风摇曳。女主人对我们这帮不速之客似乎不那么欢迎。鲍庭基称她为表姑，编了一套蹩脚的谎言，想蹭点吃喝。谁知这个“小老奶”的女人根本不买账，只冷冷地说：我们早吃过了，锅里还有点锅巴，我加点水，烧点锅巴汤你们将就点吃了吧。之所以称她为“小老奶”的女人，其实她年龄并不大，大约四十多岁，只是头脸很小，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说话也像老年人，充满沙哑和沧桑。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们，根本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每人飞快拿起碗，涌向那只有几粒米的所谓锅巴汤。这点所谓锅巴汤哪能抵挡四个小饿鬼的袭击，只一刻功夫我们便将其消灭殆尽。说实在话，这吃与不吃，没有什么两样。锅巴汤的残液还在嘴里，“小老奶”模样的女人就急着说：我家占地小(就是地方小的意思），没有地方住。这是明摆着要赶我们出门。看来，鲍庭基和这位亲戚的关系也不是很铁。
无奈，我们又重新回到官埠桥那空旷而又一片漆黑的街道，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此刻，多么希望有一间破屋，让我们度过这漫漫长夜！晚上十点多，两名巡逻队员堵住了我们，二话不说，就直接把我们带到派出所。派出所的这位警察态度不错，很和蔼地问我们：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家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半夜还在闲逛？此时我们只能如实回答，主要发言人当然是鲍庭基了。不过，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说起话来颤颤巍巍，语无伦次。这位警察听完情况后，哈哈大笑：你们这帮小鬼，头脑太简单了，你们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找工作，明天立即回家，免得家里人着急。今晚不要在外面乱逛了，就呆在派出所，哪里都不能去！那时根本没有电话，连县大衙的通信联系都是靠人跑。一九五四年发大水，枞阳县委机关曾搬到义津，经常派人往各乡送信，我知道这些情况。现在，何况区区官埠桥派出所呢。所以我们的情况根本无法和家里联系。因为想闯大千世界，极度兴奋的我们，头天晚上就没有睡好，现在早已睡意朦胧，都想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当民警叔叔还在喋喋不休时，四个小光头挤在一起，趴在桌子上就甜甜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派出所空无一人。此地不是留爷处，还不赶紧跨征程。出了派出所的大门，我们的意见出现了严重分歧。张永超早已哭哭啼啼，死活都不想往前走了。施小师同样如此，只不过没有淌鼻涕流眼泪。我和鲍庭基坚决主张，一定要到达安庆，不到黄河心不死。争论结果还是继续前进，先到枞阳，再到安庆。不到目的地，焉知祸与福。肚子直到现在，还是昨天中午各自在家里吃的那点东西，早已化为尘土。饥饿面前，人人平等，四个小光头只能在通往枞阳的路上，苦苦向前挣扎。
大约离开官埠桥两三里路程时，我们被从义津气喘嘘嘘飞驰而来的张启来拦住了。他连说：我的小祖宗咧，我可找到你们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跑多少冤枉路呢！我半夜就出门了，也有人向我反映，说昨天下午，是有四个小伢往高甸方向去了。此刻的张启来，十分的兴奋，话匣子继续打开：昨天下午三点多，义津小学和你们各家，发现人不见了，这非同小可，学校和义津街像丢了一颗重磅炸弹，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话的都有。同时，你们四家决定出资找人，钱暂由张永超家先行垫付，后结算。我家是被议论的中心，说晚娘太厉害了，小伢饿的好可怜，没办法才往外跑。有人还埋怨父亲不管事，其实他(她）们不知道我父亲的难处。施小师和张永超两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嚎啕大哭，呼天喊地要儿子。鲍庭基家倒很平静，知道儿子那么大了，不会出多大问题。你呢(张启来指着我），父亲非常着急，继母不急。你父亲跟我说：启来也，我就这么一头货(意为只有一个男孩）喂，你费点心务必把他找回来也！现在我们已经是：山穷水复疑无路；只能是：顺坡下驴求生存。没有办法，只能跟随张启来，按原路返回义津的老家。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胡乱地吃了点残汤剩饭，倒头便睡，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回家后，父亲一再打招呼，以后千万别再乱跑了，在家千日好，外出时时难。何况你还是个小孩子。继母一言不发，对我的离家出走很不高兴，可能是丢了她的脸。
这次的荒唐之举，正应了那句名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同时，我也有了经验教训：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无奈。并告诫自己，小子，你还嫩点，想出来混没点本事是不行的。从此以后，我决定沉下心来，好好读书，只有付出艰苦努力，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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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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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许芳林安徽枞阳人，水利工程师。原就职于安庆市水电工程公司，现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许光昶 枞阳电视台首任播音员、主持人；资深记者；抖音达人。往期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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