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枞阳|夜深忽梦少年事

枞阳县城(孔令军)
小时候,知道的第一个外地地名,就是枞阳,而这源于一个桐城人人皆知的童谣:“来尿鬼,点点长,驮絮被,到枞阳……”桐城这边,把小孩子尿床戏称为“昨晚上到枞阳去了”。枞阳在哪里,不知道。在大人们的聊天中,经常有戏谑枞阳人“发骚”的笑话,使我感到,枞阳似乎并不是很远,不像“我爱北京天安门”中的“天安门”,远得令人难以企及。01近距离接触枞阳,是82年进桐城师范读书的时候。桐城师范当时的招生范围主要是桐城本地,另外还招了少数的枞阳和贵池学生,班上几个枞阳的同学,如吴国林、杨金华、吴家鸣、杨兆健、姚长荣等,30多年过去了,至今仍记忆深刻。毕业留影(舒林)
和枞阳同学相处最有趣的事情是两地发音上的差异,枞阳方音中zh、ch、sh和z、c、s不分,常常成为桐城同学口中的笑话。其实桐城方言也有很多问题,如ch和q、n和l,n和ng不分等等,但是这些问题枞阳口音也存在,所以桐城同学老是乐于帮助枞阳同学区分平舌音和翘舌音,到了三年毕业的时候,在桐城师范读书的枞阳同学,zh、ch、sh和z、c、s都分得清清楚楚了。东乡武术(网图)
那时候我最感神奇的是听枞阳同学说起东乡武术,说当年日本鬼子打进枞阳,有个鬼子兵到百姓家骚扰,结果一个老太太拿起洗衣用的蛮槌跟鬼子搏斗,打得鬼子狼狈而逃。上世纪80年代初正是电影《少林寺》风靡全国的时候,我想象中枞阳东乡一定有许多人都跟李连杰一样的厉害。白云区是武术之乡,杨金华是白云人,然而并不会武术;隔壁班上有个周潭的同学,会一些武术,能做出鲤鱼打挺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在小范围内演练过几次,可惜我没有看到过。02
铁铜夹江(燕子)然而枞阳最让我向往的地方是长江,长这么大,没有出过桐城,无数次在课本和古诗文中读到过长江,心向往之。84年寒假,我和另一位同学相约一起去同学吴家鸣家玩,因为吴家鸣家住在枞阳铁铜洲,去那里,只为了看长江。早晨从桐城车站坐车,那是我第一次出桐城县的地界,一路向东,我只觉得路好远,我们当时也已经知道枞阳曾经和桐城是一个县,就有这么远的距离,我也因此第一次对地理书上表述的广阔河山有了一点感性的认识。
铁铜金沙滩(吴和贵)快到中午时,车子停在枞阳汽车站,下车后,吴家鸣带着我们走了不远,就是到铁铜洲的渡口边,我着急地问:“长江呢?不是说枞阳县城就在长江边上吗?”吴家鸣指着前面的“河水”说:“这就是长江啊。”“这就是长江?”我看着眼前不过几十米宽的河道,大失所望。吴家鸣又给我解释:“这是夹江,和长江是连通的,不是长江的主河道,可以说,既是长江,又不是长江。”既是长江,又不是长江,我愈发弄糊涂了。吴家鸣说现在跟你说不清,下午带你去看长江主河道你就清楚了。
铁铜外江(燕子)
到了吴家,吃过中饭,就催着吴家鸣带我去看长江。我们三个同学踩着脚下细腻的沙土地,又走了几里地,长江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浩淼的江面,浑黄的江水,弥漫的雾气,真是我生平没有见过的奇观。向上望,不尽长江滚滚来,向下看,唯见长江天际流,只觉得时空浩瀚,宇宙洪荒,面对着这中华民族伟大的母亲河,我激动不已,充塞于心的,是震撼、喜悦、兴奋、崇敬等等等等,真是难以言传……03
山浮水面水浮山(万丽)第二次去枞阳,是我工作一年半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在龙眠中学教书,同学吴国林和杨金华约我过去玩儿,吴国林家在浮山脚下,在校时就多次听说浮山之美了,读书时却没有去过。那是86年寒假,我和同事许松涛、郑贤瑰二人,骑上自行车,沿着桐枞路一路往浮山出发。中饭前到了吴国林家里,吃过中饭,三个人没有休息,直接就去爬浮山,现在想来,不由感叹,年轻真好。上午从桐城骑一上午自行车到浮山边,下午直接爬山,毫无劳累感。
浮山摩崖石刻(文友)那时候的浮山还不收费,我不记得吴国林带我们从哪条路上去的,依稀记得先看了撑腰石、一线天等,后来到了会圣岩,这是浮山中部最开阔的地方。浮山号称36岩72洞,这里的山洞高大轩敞。浮山的另一个重要特色是摩崖石刻,这里也是摩崖石刻最集中最精华的所在。然而我印象最深感觉最美的却是岩坡上的一丛毛竹。冬天的浮山,万木萧疏,在灰褐色的山岩映衬下,更显得这一丛翠竹的勃勃生机和苍郁冷艳,看着旁边山崖上的石刻“非人间”,恍觉自己真的不复在人世间矣。再后来,我又多次去了浮山,都没有找回这次的感觉了。浮山摩崖石刻(文友)
下山的时候,吴国林带我们拜谒了方以智墓,说拜谒其实是不妥当的,那时候我们几个人对方以智都没有了解,只知道是个历史名人,吴国林知道一些,但是也不详尽。以后的几次去浮山,都没有走这条线路,现在想来,真是愧对先贤了。在吴国林家里歇了一夜,上午休息了半天,中饭之后,许松涛直接骑车回桐城了,我和吴国林、郑贤瑰,还是三个人,骑车往白云。下午到了杨金华家,同学相逢,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一年半不见,杨金华和我们说话,又zh、ch、sh和z、c、s不分了,我们几个还专门讨论了这个问题,让人不由感叹语言环境的力量强大。晚上吃饭,伯父拿出白酒招待我们,那时候年轻,都不喝酒,伯母说小伢子节不喝白酒是好事,然后拿出一种甜糯米酒给我们几个喝,我们每个人都喝了几杯,这酒酒精度很低,很粘稠而且香甜,至今还记得。晚饭后杨金华拿出了一摞民国时期的报纸,我们都觉得很新奇,翻看的过程之中,居然还在其中找到了一位熟悉的民国作家的名字——30多年过去了,这些报纸还在吗?
白云岩(孔令军)在杨金华家歇一夜,次日上午杨金华带我们去看白云岩,对白云岩我印象不深,只记得有一排峭壁,上面也有摩崖石刻。最近几年我在《六尺巷文化》和《文乡枞阳》公众号上多次读到文友们写白云岩的文章,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同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相重合相印证,记忆真是极不可靠的东西。04
菜籽湖(燕子)人到中年,背负着生存的压力,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少年同学是渐行渐远了。上个月,通过枞阳文友小桥旧人吴根福,我加上了杨金华的微信。当天上午有课,加上微信后,准备晚上闲了,再和老同学聊聊,然而到了晚上,点开聊天窗口,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工作、薪酬、职称、孩子,太俗;理想、信念、追求,这个年龄说这些有点可笑;要不说说对同学的思念,太矫情……终于什么也没有说,正是“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忽然就想起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也就是84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我和枞阳同学杨兆健出桐城师范的大门,沿着乡村公路,一起往南夜跑。那时候周末的晚上常有学生夜跑,只是那天晚上我和杨兆健跑得特别远,跑完了当时的翻身大队的区域,一直跑到官桥河边上,不得过河了,两个人才回转头慢慢地走,边走边谈。不记得当时都谈了些什么,只记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真诚,最后两个人在进校门时紧紧握手,相约今生今世,都要永远记住这个晚上。
网图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忽然无端的觉得那是11月26日的晚上,为了验证自己的记忆,我查了万年历,1984年11月26日,农历十月初四,星期一,当时没有双休日,桐城师范只有周六的晚上不上晚自习,学生夜跑也只能是周六的晚上,而且那时候,桐城师范的南面还是乡村,没有路灯,学生夜跑的晚上都是有月亮的晚上,而十月初四只在天刚刚黑时有一点眉月,显然,记忆又一次欺骗了我。05是记忆骗了我吗?不是,那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却又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当时光的车轮一次次地碾过岁月的风尘之后,我才知道,在漫漫人生的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故事之中,比这个夜晚更加刻骨铭心的记忆不胜枚举。当人生的年轮一圈圈地爬上我的心头、布满我的额头的时候,再想起那个初冬的夜晚,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在月光之下紧紧相拥,和今天隔着屏幕相对无言,究竟是同还是不同?
网图
这正如夜空中的星星,我们曾经聚集在一起,当时空将他们一步步撕扯离开之后,在浩瀚的时空之中,依然能够彼此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我已欣然!你好,我好,他好,大家都好,枞阳桐城,近在咫尺,只因为岁月静好,所以才能相忘于江湖!写到这里,本来想搁笔了,忽然想起一个悬疑多年的问题,当初在桐城师范读书时,曾和枞阳同学说起,桐城这边小孩尿床叫“到枞阳去了”,枞阳那边怎么说呢?枞阳同学说,枞阳管孩子尿床叫“到汤沟去了”。我班上没有来自汤沟的同学,我就是特想知道:汤沟的孩子尿床了,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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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舒林 桐城人,中学教师文史爱好者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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