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我的金神家园

自7月19日金神包兴大圩溃堤以来，仍有不少赤子，对灾情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故园情愫，家国情怀，难以割舍，我也概莫能外。趁国庆假日之便，我又一次来到重灾区金神，只为近距离、深层次地了解一下灾后重建工作。自古金神，钟灵毓秀，物产丰富，被称为鱼米之乡。盛产鱼米，这也倒是不争的事实。犹记2016年大水，鱼儿压断了金神街，一元钱一斤，抑或三元钱一条，便宜得让人无从还价，我在金神大桥处成交了一笔小生意，不只是图个便宜，更是为了带动消费。念吾老及他人之老，特意在一个和母亲差不多年纪的老妪摊位上，一次性买了十几条鱼送给了老母亲。
01
金神老街这次回来，先到金神老街逛逛。权当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吧。儿时老街的盛况，早已遁迹无形，如今处处显露着破败的痕迹。今年的金神大水比2016年大水来得更猛烈些，水漫金山寺，导致老街的西街头部分被淹。为了打捞出记忆深处的一鳞半爪，我走街穿巷，深入人间烟火，好让一段段鲜活的历史再跃然纸上。“小瓦青砖九曲延,檐挑窗掩伊人帘。”那是文人笔下昔日老街，与当下的老街不可同日而语。面对自己刚捕捉到的镜头，我又不断地否认着什么：这就是我记性中的金神老街？恍惚间，我又回到三十多年前的那条老街，商铺林立，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凌晨三、四点光景，西街头的猪集市，先热闹起来，嗷嗷直叫的是小猪仔，响彻云霄。再稍后，南街的铁匠铺“叮当、叮当”的敲响了，不紧不慢地拉开了生活的序，也全面撩开了老街的幕。你倘若再细心点，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小女孩，扎着八角辫子，包着小黄书包，从下街头的益星小学冲出来，飙长了分贝——“我语文考了99分，数学考了100分，全班第一。”那撒欢的声音被拉得老长老长，在小街的上空久久荡漾开来；那骄傲的神态，足感染了一条街，于是，家家户户都有人伸出脑袋，继而听到有人感叹，啧啧，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后来方知，原来四十年前那个扎八角辫的小女孩，就是让我仰慕了多年学姐戴琴，妙笔生花，丰满了多少人，写活了多少事，金神老街在她的笔下，宛如少女般的充满灵性，又宛如耄耋老人给人以厚重感，但更多的像是激情大合唱：时而明快着，时而郁积着，让我后生自叹弗如。
金神老街充满了人文气息。现存的仅有几家老字号，如陈氏米行，汪正兴杂货店，同发批发铺，仍清晰可见，但人去楼空，仍有一家店铺，在空荡荡的老街“叮当、叮当”响着，原来是韩铁匠，继承着老街唯一的香火，让人看到了一线生机，仿佛还在诉说当年的好气派，又像是诉说着当今好困惑——我的思绪跟着缥缈起来，不错，是他，街南的韩氏铁匠两兄弟，拥有三间门面房，一手好绝活而远近闻名。曾请人写过一副牛气冲天的对联：三间东倒西歪屋；两个千锤百炼人。街对面的木匠师傅，看到那副对联嗤之以鼻。心想：什么“千锤百炼”，就你们铁匠有能耐？我们做木匠的并不比你们差啊！翌日，也打出了一副对联：一把曲尺，可造如意宅；几根直线，能成顺心材。木匠铺子隔壁，是一家理发店。理发师老束，幼学琼林，熟读四书五经，当然当仁不让——毫毛薄艺，刀锋出手添秀色；顶上功夫，顾客临门换新颜。……那年月，到金神上街头的大礼堂看电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那时，我就时尚过几次，用仅有了几毛钱的压岁钱，换几张一角钱一场电影票，然后像模像样摆阔地走进去。大礼堂外，也不泛有5分钱一包傻子瓜子，1角钱一根甘蔗等等，这些似乎都吸引不了我的注意，看一场心仪已久的电影，才是我的至爱。所以记忆犹新当年的《小花》和《少年寺》。如今老街，一边是老宅颓废其间，一边又是小高楼林立，最终变得不伦不类起来，也变得让我生分起来。如若不是麻石条被岁月的光阴打磨得锃亮，如若不是几处没有完全褪色的标语——毛主席万岁，万万岁，提醒着你，这里曾有过一段厚重的历史，还真让人难以置信，我步履的这方热土，就是曾经叱咤风云、活色生香的金神老街。
02
金神桥墩下的幽灵在《洪灾中的金神家园》一文中，我浓墨重彩过金神墩大桥，因有过神话般的传奇，故醉过多少文人墨客，本文从略。说到金神大桥，不得不提一个滑稽人物，叫周家苗，人家故事一稻箩，他的故事一火车。之所以写已作古多年的他，是因为他属于有趣味灵魂的人，甚至比阿Q还阿Q，做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上世纪80年代末，金神老桥年久失修，岌岌可危，拆桥重建被提上日程。民间传说修新桥要叫魂，谓为桥魂，桥才能经久耐用。晚上听到有人叫魂时，千万别乱搭，一搭腔，灵魂就被收走，装进罐子里，然后压在桥墩之下让人永不翻身。传得玄之又玄，一到晚上，孩子们便噤若寒蝉。偏偏这个时候，老桥墩下闹起了鬼，有一个怪物，一身红袍现身于桥墩下（给亡灵取水穿的那类红袍）。当年我们正上初中，且还上晚自习，虽然无神论，但毕竟人言可畏。致使许多胆小的女生真的不敢上晚自习。有人无端猜测，是不是促狭鬼老周在作祟，金神派出所出勤擒拿时，果不其然，是他。他倒好，耍赖，跳进粪窖里，胡作非为了一番，众人见状，只好作罢。北乡乡贤吴济成，当年还奉行“我生者不辱，生我者不辱。”老周倒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四十多岁，仍孤身一人，所以干起事来毫无顾忌，让人费解。传闻有一次，一卖猪肉的剁了一刀肉，不是他想要的那部分，从而得罪了他，他闷闷不乐的走开，晚上杀了个回头枪，将张家的一垛码柴，一路星星点点，有意地引来卖猪肉的家门口，惹得两家人大吵一场，他却躲在一旁袖手旁观，偷着乐开了。据说又有一次，他向一个亲戚借钱未遂，翌日，亲戚家小菜园的粪桶无端的被毁掉了。再回首，只落得一地鸡毛。2020年金神大桥及洪灾
03
那枚青涩少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初，金神老街像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样，委实又火了一把。从这里走出了不少桐城知名企业，乃至安徽省支柱产业：如金神灯泡厂（又名神墩电器），桐城量具厂，金星链条厂，安徽金光，安徽攀登，安徽丹凤集团，安徽盛运（前期）……关键的还有，一枚少年，从老街这里骄傲的走过。因为初二那年，他代表金神平岗分校，参加了金神镇初二年级竞赛，一举夺得了语数英竞赛的桂冠，沉默不语的他，内心深处却在呐喊着：“原来，我也还是可以的。”那枚青涩的少年便是我。他选择了沉默不语的背后，是因为为养活一家九口父亲，每天责无旁贷去老街担粪，“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十六、七岁光景的他，有时也加入劳动行列，足可以用那双肩膀，为父担上一程，从而替把闲。当奶奶入土为安，我们五个姐妹悉数长大时，不堪岁月之重，积劳成疾的家父，又不辞而别，大踏步的追随奶奶而去。高考名落孙山后，我变得更加自卑起来，直至大孩子扬帆破浪，在我曾经的母校，厚积薄发，并一度冲到全校第一，才给了我后来东山再起的雄心。风雨四十年的母校，金神初中（平岗分校），金神益星小学，悉数完成了她教书育人的使命，如今人去楼空，都颓唐在向隅一角，独享岁月静好的安谧。母校没有我的传奇，我却装着母校的传说。再回首，亦不堪回首。
04
2016年的灾后重建如何开展灾后工作，让我又无端想到2016年那场大水。2016年大水退后，水浪草附在电缆线上，依然可见，对面隐隐可见的是我叔叔家，（见右下图）洪灾时未免于难，在劫难逃，被洪水浸泡了五十多天。大灾来临之前，叔叔已经重病在身，小婶远在异乡堂弟（老表）那儿。叔叔家的贵重物资被我安顿妥，悉数扛到二楼，唯有一台冰箱，挪又挪不动，抱又抱不走，只好作罢，落在楼下。破圩之际，水漫金山寺，房子陡然进水一米多深。一个月后，冒险偷渡回来，还是水泡着锁，锁锁着门的那种。远在郑州的小婶（也是我的小舅妈，这里有故事），老是唠叨着她那台冰箱，如同祥林嫂碎碎念她家的“阿毛”那般。那阵子，我竟也神经兮兮、语无伦次着：“我真傻，真傻……为何不背出那台大冰箱。”好在，在水中飘了五十来天的冰箱，安然无恙，不做任何“内科手术”，只是在阳光下“晾”了一晌午，通了电，一切正常，才了却我一桩心病。余下灾后重建是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被水浸泡过的家，霉气扑面而来，首先修葺家园，将墙壁里里外外粉刷一新。推而次之，做好秋后抢种工作。犹记当年，灾民们不失时机地补种了秋萝卜，灾后重建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
05
2020年的灾后展望一波未平一波起，四年后的今天，灾区老乡又受重创。今年的灾情面积广，破坏大，重建难。自破圩至今快80天了，仍不容乐观，有不少地域仍陷“爪哇国”，汪洋一片。伤不起哎，真的是伤不起。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可叹我的车到了水的边缘，便是水天边界，只好弃车而下，改为乘船而行。不远处的河面上，依稀可见几人影，数叶舟，穿梭其间。那是为生计而忙碌的渔民，靠山吃山，靠河吃河，在水中捕捞点经济来源，聊以自慰。鱼儿时儿跃出水面，鹭鸶在半空中自由的盘旋，活脱脱的一幅江南水乡美景。但我却欣赏不起来，因为灾区有老乡，仍处在水深火热中。有的仍在救助站苟且偷生，有的虽自力更生，但日子过得很紧凑。本是含饴弄孙，膝下承欢，一大把年纪的老舅舅，却带着舅妈，选择背井离乡，到千里之外的深圳去谋生。我送他远出时，泪水涟涟，若非天灾人祸，谁会受这份罪？如今重灾区的家舍己属十室九空的状态。沿途不少人家，像叔叔家一样，都是好端端四下四上的小洋楼，因不堪灾情频频光顾，都选择了锁门制，故让我碰到了不少闭门羹。黄盆，赵店一带的灾民普遍迁移出来，居进了金田家园，金光家园乃至金地花园，从此抛弃曾经的家园，开辟了“此心安处是吾家”的新居地。今年灾后的安置人心固然重要，但重建家园，如何选址更显得尤其重要。我恋故园如初恋，故园虐我千百遍。伤痕累累的灾民，对重建家园已失去信念和动力，都殷切地盼望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搬迁，这样的日子或许是期待，或许是指日可待。金神，这片土生土长的热土，我不仅来过，更为您深思熟虑过。? 精华推荐 ?有一种记忆，叫咱们的70后那年，去雨润致敬，我的雨润战友庄园里的“稻草人”套餐下的“套餐”开启健身模式，去桐城老体育场
愿张玉环案，重塑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