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熟了》||文/多林多||【京西文学】第849期

2021年1月20日第020期 总849期
多林多，本名单宗福，顺义区作协会员，退休干部，曾在《北京日报》《大观园》《法制日报》发表过小说。
顺子和大山各种了五亩西瓜，两人的瓜地紧挨着，中间隔着一条水渠。当瓜蛋蛋长到拳头大的时候，他们就在地边支起了窝棚，日夜守在瓜地里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山在窝棚边铺了块塑料布，仰头冲那边窝棚喊道：“顺子，过来喝两口。”顺子跳过水渠来到大山跟前，两人就着花生米和鸡腿，对着瓶口喝着二锅头。
“顺子，今年从开春就没见下雨，干得够呛，我跟水管员商量好了，过两天准备浇一次水，你顺便也浇浇吧。”顺子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去年他给人帮忙种大棚，那浇了水的西瓜水分太大，甜度不够，干活的人都拣不浇水的瓜吃。见顺子不答应，大山没再吱声。半个月后，大山那些浇过水的西瓜，跟气吹的一样，噌噌长个不停，而顺子没浇过水的瓜，却只有人家的一半大。看到这结果，顺子心里稍稍有点失落，可转而又想，个儿小的瓜甜度大，质量好，肯定能卖出好价钱的。两块瓜地，那边的平均每个重十五六斤，最大的可达二十斤，这边的平均五六斤，最大的七斤多一点。西瓜熟了的时候，大山和顺子每人都从自己地里摘了一个瓜，切开品尝。大山说：“嗯，还是你这个甜。”顺子心里暗暗得意。不几天，瓜贩子们来了。市场信息显示今年的地头价是八毛。几辆汽车停在路边，瓜贩们围着两块瓜地转悠着，最后聚拢到大山的窝棚前，讨价还价。后来大山打手机叫来几个壮劳力，帮忙摘瓜、称重、装车。有几个瓜贩来到顺子跟前，向瓜地看了看，没吱声就走了。过会儿有一个瓜贩过来问顺子：“你这瓜什么价？”顺子连忙递上一块瓜：“您先品尝。”来人尝了口瓜，点点头：“嗯，还行。”“一块四，怎么样？”瓜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顺子，半天，哼一声，指着瓜地道：“就这颜值，这品相，怎么看都像是拉秧的。我过来，是想问你五毛出不出手，你可倒好，要了个抢劫价……”“可我这瓜，比别人的甜呀。”“卖瓜的人，哪个不说自己的瓜甜！”顺子哑口无言。瓜贩走了。顺子抱起一个西瓜，狠狠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道：“娘的，五毛钱就想买我的瓜，姥姥！”接下来几天，又有不少来问价的，但有大山的瓜比着呢，个儿小，还贵，全都吓跑了。眼看大山的瓜已卖出去大半，顺子的心开始有点慌慌了。有病乱投医，顺子把地里的瓜摘下来，运到马路边上，摆了个瓜阵长龙，好让来来往往的车辆能够看到他的瓜摊。同时，他联系在城里超市当经理的本家妹子，雇车给她运去一车瓜，让她帮助销售。
第二天下午，本家妹子来电话说，她们超市有固定供应点，他送去的瓜没地方放，就堆在大门外，结果涉嫌倚门售货，被城管罚了一百块钱，还勒令让把瓜清走。顺子听完一屁股坐到地上，有气无力地对着手机说：“你把瓜分给职工吧，钱不要了，运回来还不够车费呢。”他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这时候，大山的瓜已经卖完，开始整地，准备下半年播种萝卜、白菜。顺子的瓜阵长龙，刚刚下去一角，那是被几个开电动车的小商贩买走的。大山走过来说：“照这速度，要多久才卖完呀？”顺子叹了口气：“当初，真该听你的浇了那茬水。”
“赶紧变现，便宜点出手，装到兜里，那才叫钱。”“我也想哪，可是，你看这……”大山掏出手机打个电话，然后对顺子说：“七毛行不行，要卖，一会儿来车。”顺子犹豫着，心里盘算了一下，七毛钱卖出去，不用跟大山比，跟往年种小麦玉米比，多赚好几千，他终于咬了咬牙：“行吧。”几辆大卡车开来，下来了一群人，装筐，称重，一会儿就把顺子的瓜装完了。结完帐，临走的时候，领头的开车师付搂着大山的肩膀，悄悄塞给他一个信封。顺子心知肚明，只装作没看见。
望着远去的卡车，大山回头问顺子：“明年，还种瓜吗？”顺子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钱，鼻孔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浊气：“还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