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13日第273期 总756期
陈 民,在丰台区扶轮小学担任党支部书记。丰台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楹联协会会员,平时爱好读书,尤耽文史。通读过《左传》、《三国志》、《新五代史》、《资治通鉴》等史籍,部分散文、诗词作品刊登在《北京晚报》、《中国辞赋》、《卢沟月》等刊物,《镇岗塔与卢沟桥》获得首届北京市教师“让文学托起梦想”文学原创大赛优秀奖;2017出版个人诗文集《三十年河西》(开明出版社),2019年借调丰台区党史办,参与编辑《丰台史话》。
(接【京西文学】第755期)星期六 月光如梦肖然现在上班的地方是紧挨着长安区政府的一座三层小楼,这是一座没有什么特色的灰色的建筑。因为楼里面安置着民进、民盟、九三学社等民主党派区级委员会的办公室,所以俗称党派楼。从燕岭中心小学借调到区党史办,参与编辑一本向“七一”献礼的《长安红色史话》,虽然没有任何补助津贴,但凭着自己对文学历史的爱好,能得到上级领导的肯定和信任,从全区几千名中小学教师中脱颖而出,肖然觉得这应该是自己三十多年小学教师职业生涯的巅峰了。在三层的一间狭窄逼仄的办公室里,他们三个“临时编辑”每天不是查阅材料,就是跟电脑键盘较劲,几个小时就头晕眼花,不得不走下来在小院的一丛碧竹前抽根烟,聊聊天,抬头就看见东面的一墙之隔的区政府高大巍峨的办公大楼,楼身高处镶嵌的鲜红的国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在此时此刻,肖然想,我的散落在不同学校的同学、同事们还在一如既往地忙忙碌碌:有的是在教室里跟学生们声嘶力竭摸爬滚打的霹雳先锋;有的是在电脑前填报着上交教委各个部门科室的报表、总结、计划的排雷工兵;自然也有端着茶杯翻着报纸侃山闲聊的逍遥散仙。想念你们呀,我的同事们!说真的,作为一名年逾知命退休有望老教师,一个问题就像按在水盆中的黑板擦,越来越强烈地在心中浮出来,什么是教育?教书育人的终极目标在哪里?有时脑海里会突然出现一个孩子的模糊的脸庞,他是谁?是我在哪所学校教过的学生吗?更多的是在梦里几次出现类似的一个场景:上级领导一纸调令,让他回到曾经任教七八年如今早已不复存在的赵庄小学。一切还是老样子,门口传达室还是王师傅,抬起油光锃亮的大脑袋,老花镜后面的眼神和那句沙哑的烟酒嗓“你找谁?”还是一样充满警惕性,校园里面还是参差错落的几间低矮的办公室教室,中间水泥砌成的梅花型的花坛里,几株肥大的芭蕉,热烈绽放着红艳艳的花朵,绕过花坛,穿过一座白墙灰瓦的月亮门,后面的那片坑坑洼洼的黄土操场上,孩子们蹦蹦跳跳的嬉戏着,我熟识的老师们还是那样奔波穿行在教室和办公室之间。
是的,回忆是人类独有的情感体验,生命的历程,从某种程度上说,今天就是昨天,一切都是曾经的过往。我们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将转瞬即逝,但它们并未消亡,只是以某种神奇的方式存储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也许是一个美丽的倩影,一首难忘的乐曲,一种熟悉的味道,都能唤起心中的久违的印象,这印象经过时光的沉淀和磨砺,去掉了一些杂质,纯净得像璀璨的宝石,像老旧的勋章,在记忆的深处熠熠生辉,你也许会说它丧失了某些客观属性,显得不够真实,但它是不死的鲜活的另一种存在,另一种真实。
要去参加三十年前自己教过的小学毕业学生的聚会,肖然的心情还真有几分矛盾。他热衷组织、参加师范同学、大专同学、本科同学的聚会,有一年还加上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的,以至那年春节前后被妻子和女儿调侃为“聚会狂魔”。那种聚会大家年龄阅历相近或曾经相近,可以云山雾罩称兄道弟,可以借着酒劲儿,跟某个当年的女神无所顾忌地暗通款曲。而跟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学生们坐在一起,多少得端着老师的架子,彼此可能都会有点尴尬。但是禁不住张震在微信里三番四次的忽悠,实际跟他有联系也是因为偶然乘坐他开的出租车,没想到当年一说话就脸红得像女孩儿的小班长已经炼成了三寸不烂舌,他说以前他们也聚过,都是小范围的,今年是小学毕业整整三十年,微信群里同学们都挺激动,大家说要成建制的搞个大动作,一致同意由他出面邀请教语文数学课和班主任的肖然老师参加,而且必须要完成任务。因为这是肖然十八岁走上三尺讲台教过的唯一的从三年级到六年级毕业的班级,他也想看看年龄算起来也已经三十七八岁的学生们有着怎样的变化,于是在一个秋天的周末来到了星海饭店。
为了保持老师的矜持,他故意晚到了十分钟。一进酒店包间,四周就响起热烈的掌声,被张震安排到面对门口的主位就坐以后,他发现自己学生们的脸庞神态依稀可以看到八九岁的样子,只是经过时光的磨砺,多了一份成熟和沉稳,他们大都娶妻嫁人成家立业,已经是在社会生活中打拼的中年人了。班长张震开上了出租车;学习最好的白晓东建筑大学毕业以后,在一家建筑公司任项目经理;平时蔫了吧唧上课不爱举手的王立新居然当上了村委会副主任,说话还是慢条斯理的,却也显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领导风度,俨然成为今天酒桌上的中心人物;整天调皮捣蛋不交作业的仇春来,靠承包村北那个干涸多年的水库,倒腾砂石料,发了财。刚刚打来电话,说有事要晚点到。接下来就是先请肖老师讲话,跟着同学们自我介绍,想到一个的话题就频频举杯,把酒尽欢共话当年的场面比肖然心中预想的要热烈的多。
聚会的主题之一是怀旧,大家七嘴八舌嘈嘈杂杂好一番回忆杀:我说那次去东山坡石人石马玩儿有意思,那会那些石马石像还没被完全损毁,还有几个文臣武将庄重威严地立在草地里,咱班那谁惹着的疯丫头郭小平,被她端着块大石头满山坡跑……(那是距离学校东边大约五公里远的一处野园子,是明朝英国公张懋的坟地,现在已经被规划成石像公园了);
我印象深的是六年级毕业考试交了试卷,你带我们骑自行车去鹰山嘴公园最过瘾,那是我第一回在猴山见到活猴儿。听说回来你还被教导主任批评一顿是吗?
是,有这么回事,主要是安全,怕出事,搁现在我也不敢,呵呵。你们就没有一个记得我给你们上过的那么多的语文数学课吗?
切,别说是小学的课,就是初中、大学的书本还不是早就完璧归赵了?我就觉得那四年小学生活挺快乐的。
听到这种回答,尽管有些扎耳朵,细细琢磨,也有一些道理。
1988年的中秋篝火晚会,是大家聊的最多的一个话题,说起来已是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那年我刚20岁,是已有两年教龄的五年级班主任,正是激情澎湃活力四射的年龄:谁能在大年初一就去学生家走访?谁能在雨夜骑上七八里,用自行车送补课的学生回家?所以当我跟校长请示,想在学校操场搞个中秋节联欢会的时候,领导一点没有惊讶,甚至报以赞许的微笑,还让几位住校的老师帮忙张罗。傍晚六点多钟,太阳已经落到西边镇岗塔的后面,满天的彩霞像无数仙女手中舞动的红绸,又像数不清的红黄的花蕾灿然绽放。同学们蚂蚁搬家似的把课桌椅搬到操场围成一圈,吃着自己带来的月饼、苹果、香蕉,一边兴奋地看着刚刚排练过一遍的诗朗诵和舞蹈……不一会儿,一枚又大又圆的月亮升起在操场东边围墙的上空,银白色中泛着微黄,上面的环形山都清晰可辨,在碧蓝的天空中无私地遍洒着清澈的光辉,这美丽的月色引来同学们一阵阵的欢呼,中间的篝火点燃了,孩子们围着篝火尽情的说着唱着笑着,仿佛都忘了还要回家,明天还要上课。
敬几杯酒几圈烟过后,话题不再是忆当年和谈人生了,而是转向谁谁可以合作一把干点事,男生们不约而同地不再称肖然为老师,都改口叫大哥了。
相差十岁,肩膀齐,为弟兄。挺好!是结束,也是开始星期一, 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昼与夜,有了晨和晚。
星期二,神说,要有水和空气,于是有了水和空气。
后面的几天,神陆续创造出了海洋和大地,草木山川以及日夜星辰,还有水里的鱼,空中的鸟,在第六天,他模仿自己造出了人,大功告成以后的第七日,神累了,他要休息了,这是星期日。
从此以后,地球上的人们大都按照神之定律生老病死,周而复始。肖然、关山、何牧之、李红红也是这样,工作的学校由低矮简陋的平房,换成敞亮舒适的楼宇;身边的学生来了、走了,又来,又走,像一群群欢快向前的小鱼;一起工作十几年的同事也是聚散离合,但是在一定的时空里,大家都是一天一星期一学期一学年生活、学习、工作着……瞧,他们不正向我们走来了吗?
(全篇结束)
《雨打风吹去》连载⑥||文/陈 民||【京西文学】第75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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