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如作家】张克鹏|?||七爷心上的村庄（连载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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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张克鹏作品的主题就是村庄。他笔下的村庄，似乎赋予了生命，我想，他若不身临其境也很难写出这么美的文字。他用文字叙述所带来的美感甚至远远超越了村庄本身，写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有村庄的地方，就有美丽的梦想。故事的主人公七爷识大体顾大局，积极支持村庄合并，故事跌宕起伏，处处留有悬念，让人读后拍案叫绝。看故事增长智慧，但愿大家都受益匪浅。
七爷心上的村庄（连载之二） 作者/张克鹏 二 下午，是七爷的睡觉时间。这是七爷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七爷因差不多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一点也不瞌睡，平时都是这样。七爷不瞌睡的时候，自然又要想村子里的事情。他还是想：“村子里要建社区，建了社区，这关公庙，这太古石，这秋禾碑是不是都不存在了？这些东西要是都不存在了，村子里忽忽嗒嗒地乱动起来，人镇不住那一股又一股的邪气可咋办？人老了，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些问题。他想：“无论如何得把这些东西保留下来。可怎样才能保留下来呢？选青是一个娃娃头子，他会说这是封建迷信！这跟现代文明的距离太远！”后来，他就想到了赵天青，赵天青是河庄的名人，是河庄的土，河庄的水养成的一棵参天大树，先当石料场的老板，后当水泥厂的董事长，再后来国家治理小水泥厂的时候，率先忍痛割爱炸倒了自己的水泥厂，政府有感于他自觉配合政府工作，不仅赔偿了他相当损失，还奖励了他一大笔资金。赵天青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是他成功和成名的契机，他借着这件事儿，当上了县劳模，市劳模，省劳模……他本人的觉悟也越来越高。先是对村子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贫困大学生和留守儿童不断地给予关照，后来就给村子里架设自来水、架桥铺路……政府号召建社区，他又带头支助建社区。七爷想：“赵天青是个明白人，我要能找到他一说，这准不是多大个事儿，他准会答应把它们统统留下。”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算进了梦乡。可他刚一睡着，一阵轰轰隆隆的雷声，车队从空中碾过一样，把他震醒。他朝窗户上看看，见外边黑乎乎的，他突然感到有点胸闷。他知道胸闷的原因是这两天心中压抑所致。他想：“按说，农历八月十五，天公就该收雷了，眼下都进了十月，咋又响起雷了？明年一定不是安份年。”
七爷自然相信迷信，他知道，十月打雷，一定不是来年的好兆头。也就是说，来年一定是怪风怪雨多，一定是违背正常时令的雪多灾多。七爷想：“凡间的事儿，老天爷可在那里清清楚楚地看着，你想怎么没有老天爷不知道的！兴许选青他们想拆关帝庙的事儿老天爷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十月打雷。这是给凡间打信儿！” 因此，七爷又想到了村子里的各个部位，想到了村子里曾经有过的一次次洪水泛滥……想到了那一次次死猪死羊老南瓜破物件在水上漂浮着冲进村东南老杨树地的情景，想到了村西北角几户人家两年前的那场遭遇。 七爷想着，想着，村西北角李家媳妇小芹就晃晃悠悠地来到他的面前。两年前小芹被大水冲走，那一年，她才二十六岁，嫁到李家还不到三年，刚刚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娃。那天早上，大雨刚刚停下来，七爷一个人闲着到村东头观看流向杨树地的洪水，那洪水流的哗哗的，流着流着，七爷突然发现一个人的模样在水上漂着，他觉得不对劲儿，就死命地大喊，喊来一群乡亲，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小芹打捞上来。结果，人早已断了气。
小芹是保根的老婆，保根家的房子在村西北头的一个土坑里。小芹是个要强女子，嫁给保根的时候，保根家的房子简陋。嫁了保根后一心要盖座房子。可村委主任就是不批给她，不批给她的原因是村委主任看上了小芹的那副身段，这件事儿在村子里闹的飞飞扬扬，连七爷都知道了。小芹不同意，不等于所有的女人都不同意。这两年上边一直强调村民进社区，因此，批宅基的事儿一直冻结着，可村委主任的下边一直冻结不了。村委主任的下边活动一次，就要活动出一处宅基来。村委主任帮助他们找种种理由，什么这是他的老宅基，村里不让他建，他的儿子急着娶媳妇，社区建设一直规划不下来，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等等。有时候村委主任也会指着个别经济条件不好的人家说：“他家里根本没有那样大的积蓄，根本进不了社区……”种种理由都是支持村民们乱建的理由。小芹看不惯村委主任那德性，年年到关帝庙里上香祈祷关公爷保祐自己并诅咒村委主任快死。结果，小芹没有把村委主任诅咒死自己却死了。 于是，有人就说：“关帝庙里的关公充其量就是一个泥疙瘩。 再后来，村委主任被选下了台。有人又说：“村委主任下台了，可惜小芹没有看到。这更说明关帝庙里的关公爷不是真灵。这两件事儿是百分之百的巧合，但不少人却把这两件事儿联系在了一起。
七爷不相信这是巧合。七爷说：“小芹到关公爷面前诅咒村委主任的时候，关公爷的魂灵肯定不在。关公是大神，咋能一直守在小庙里？”有人立刻把七爷的话顶了回去。“关公既然是神，就应该长着千里眼万里耳，人间事儿无时无刻无所不知！既然在小芹的事儿上作出了错误的结论，那就说明他不具备神的功能！” 在小芹这件事上，七爷也被他们弄糊涂了。 但七爷一直认为糊涂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 七爷现在想：“现在的河庄那还像是个庄？庄应该有街有道，有眉有眼。现在的河庄，一咕嘟一块的，那街道曲曲弯弯的像条蛇一样，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开过去，都不知道要绕多少个弯？还有家里穷的人家，将就着把房子盖起来，那些有钱的人家，比着盖别墅，比着建高门楼大宅院，村子里这一家的地基高，那一家的地基低……”七爷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又隐隐约约地想到，小芹淹死和关公爷关系不大。这帐不能上到关公爷的身上。小芹淹死责任完全在上届村委主任身上。上届村委主任把小芹家的宅基地点到了那个土坑里。小芹的丈夫保根人老实，长年在外边打工。下大雨发大水的那天晚上，保根没有在家！据后来有人说，那天晚上听到过一个女人的拼命呼喊。可因雨太大，人人处于自卫状态，所以，也就没有人冲出来救人。想到这里，七爷想：“这村庄太大了，也太乱了，若不是上一届村委主任把村里批的太大、太乱，一个人可着喉咙喊，咋会没有人出来相救呢？村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呼救而不救的现象哩！”
七爷的心里纠结着。想到村里的现状，七爷就想：“新社区应该马上建，明天就建好才对！”想到村子里的关帝庙、老槐爷它们，七爷又想：“建社区会不会把它们全毁了？” 在该不该建社区和会不会把关帝庙、老槐爷它们全毁了这个问题上，七爷的心里一直矛盾的拧绳一般，寝食不安。老伴让他吃饭，他吃不下，但也不想跟老伴把心思说透。他害怕老伴不理解他，害怕老伴说：“都成了棺材瓤子了，还操那些闲心做啥？” 七爷清早起床，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把碗推到了一边。老伴说：“咋吃的恁少哩？”七爷说：“早起不饿！” 七爷从家里出来，他想去找赵天青说说自己的心思，可他走了几步，就感到腿沉的拉不动。他想：“听说赵天青现在是书记、乡长都轻易见不到的名人，我能见到他吗？” 七爷一下子又没了勇气。 七爷开始慢慢地向村西北角走去。村西北角百米处有一个小土丘，这里的地理位置在这一带最高。他想站到最高的处，好好看看自己的村庄，同时他也想好好想想心里边纠结的这件事儿。途中遇上了人，有的与他打一声招呼，有的连招呼也不跟他打就呼呼地过去了。在别人的眼睛里也许他老的不像样子了，和他打不打招呼那也是无谓的事了。可在他自己的心里，他感到自己一点也不老。在这一点上，他已经习惯了时有的愤怒和时有的宽容！他一会儿想：“现在的人，自己的亲爹亲娘都懒怠说话了，谁还会在乎你这个糟老头儿？”一会儿他又想：“现在的人都只忙着挣钱，谁还把老人当成一回事儿？你瞧瞧这一家比着一家，谁都怕自己家穷了，他们不把我这糟老头子放在眼里，这也可以理解。我能给他们带来啥？”
七爷走到村西北方的那个小土丘上，踩倒一绺茅草，站到小土丘的最高处，使劲地朝村里和村庄的周围张望。这时候他才发现，小村原来在一个低洼处站着。若不是小村的东南方有出水的地方，小村很容易被水淹。现在小村的东南方，正在乱盖乱建，老村委主任的高门楼大宅院，二蛋家的养猪场，小凤家的耐火材料厂等都在出水口上，他们的地基垫的那样高。七爷想：“水流不出去，村里能不淹吗？人要是出气和出屎尿的地方堵住了，能不害病吗？做人咋能不知道这些道理呢？可村里这些当家的人，根本不考虑这一切。上边不给地基了，他们就拼命在村里挤！挤的不成样子了，还在挤！因此，七爷想到这里，更加坚定地认为，这村一定得拆！这社区一定得建！再不拆，再不建，村里的人就没有活路了！你瞧那房子盖的，东西不成排，南北不成行，乱成个啥了？这村庄咋能不出人命？”想到这里的时候，七爷的眼前突然幻化出一幢幢整齐的小楼，幻化出那一排排明亮的路灯。他听街上的人风言风语说，社区要建的跟城市一模一样。七爷年轻的时候参过军，差一步没有南下，进过广州，后来还去过南京，城市的景象他见过。因此，他的眼前就幻化出了城市的景象。七爷想：“要真变成那个样子，农村人可真要享大福了！”可他又想：“农村毕竟是农村，农民毕竟是农民，农村一百年也变不成南京和广州！农民那能不种地？谁能不养群鸡鸭？谁家能没有农具什么的？真要是那样，这些东西该咋安置？”尽管七爷想到了农村永远不可能变成南京，但七爷还是认为这样的村庄还是该拆了！那新社区还是应该建！可一想到村庄要拆，七爷又想到了村里的关帝庙、太古石、老槐爷、秋禾碑它们。七爷想：“真是不能让人省心！”
作者简介
张克鹏，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书画院特聘书法家。创作长篇小说六部，纪实文学《裴春亮》一部，省级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现任新乡市艺术创作研究所副所长，省四个一批人才，副研究馆员，省签约作家。
【相如作家】编委
总 编:成金洺主 编:苏 伟审 定:唐健雄编 委:成祖耀 董志平 胡华文 张克鹏 铁 裕 彭 鹏 唐贵宗 王良炬 王亚林顾 问:周联合 唐健英 李良飞 刘国栋 任文虎 罗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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