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旧事——消失在江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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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陵旧事——消失在江上的记忆
作者|成小燕
如果你站在朝天门码头向东而望,一片浩渺的江水,正绕过你的左手,一个转身,向右奔腾而去,以最优美深情的姿势一头插入长江的心腹——完美收官。一路从崇山峻中岭蜿而来,带着山峰的豪迈,大地的包容,也带着嘉陵人的骨血和精神。两岸子民生命的第一声啼哭,融进这涛涛江水,就开始讲述一个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嘉陵江全长1100公里,流域面积16万平方公里,是长江流域最重要的水系。关于嘉陵江的发源地,有两种说法:一说是陕西省宝鸡市凤县境内的秦岭山腹,二说是甘肃省天水市南平南川,又称西汉水。这两地共同孕育着嘉陵江的起源,然而,这条江水却以自己最大的包容,在陕西略阳县境内合二为一,化作川陕甘三角地的母亲河,哺育着三地儿女,承载着两岸的历史变迁。从地理风貌上来看,昭化以上为上游河段,由众多支流汇合。它们流经高山峡谷,丛林荆棘,像是人体的血脉,孜孜不倦。昭化至合川段为中游,江水经过一路奋勇,终于到达四川盆地,江面自然开阔,水势就平缓了许多。合川至朝天门为下游段,这里峡谷新成,滩涂棋布。独特的地理特征和人文情怀孕育着两岸文明:古兴州的摩崖古刹,昭化的青砖霜瓦,阆中的祠墓古坊……曾几何时,岸上商贾云集,江上百舸争流。然而,随着历史变迁和发展,船工号子,嘉陵摆渡这些嘉陵文明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在慢慢的退出历史舞台,最终消散在人们的记忆中。
嘉陵江上游峡谷(余江摄影)
江上船只承载着运送货物的重任。木材,粮食,日常生活用品,都是靠船来运输。上个世纪30年代之前,柴油,汽油还没有广泛使用到发动机的行业,从重庆到广元段的水上运输靠着传统的木船或铁船。嘉陵江两岸峡谷纵横,江水依山势回环,多险滩巨浪,上水时需要人力在岸上拉纤,”船工”这一职业便应运而生。这是一个风险很高且需要强大体力的工作,船工多为两岸村庄里的精壮劳力,他们皮肤黝黑,粗壮的绳索嵌进肉里,双脚踩在鹅卵石上,顶着烈日一步一步向前走。日复一日,体会着旁人无法体会的心酸与危险。嘉陵江上求饭碗,
身背绳索走广元。
要问路有多远,
祖祖辈辈走不完……
旧社会船工地位地下,生活异常贫困,缺吃少穿是常态,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不得不像牛马一样劳动。他们往往赤裸着身体和脚踝,原因很简单,不停的上岸,下水,衣服干了又湿,不仅不方便,还容易得风湿骨病,衣服长时间泡水又容易朽烂。鞋子更不用说了,岸上的石头坚硬无比,为了省下一双鞋,宁愿赤脚前行。号子振彻上谷,节律整齐,每踩上一个鼓点便一齐发力,在风浪险滩里艰难前进。谷子发芽慢慢青,
人要相交才知心,
不怪小妹情义浅,
浅水淘沙渐渐深。
号子唱出了船工生活的艰辛与磨难,同时也唱出了他们对于美好生活的愿景。他们是江上最朴实的一群人,号子能缓解疲劳,释放压力,表达内心最简单的情感。妹是天上一颗星,
哥是河里水清清,
不要说是隔得远,
太阳落坡就相亲。
“船工号子”的种类有很多,高亢的,响亮的,热烈的,深情的,它们是劳动者智慧的结晶,也是内心的呐喊。20世纪50年代之后,柴油,汽油动力代替了人力,“船工”这一职业慢慢的不存在了,曾经让人振奋又心酸的“川江号子”也随之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在嘉陵江的中上游,“铁皮摆渡船”在近几年扔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沿着宝成铁路一路向北,宁强,略阳境内的江面上,隔一段就会出现大小不等的船只,有的弯在岸边,有的正在江心缓缓移动。冬尽春来,岸上垂柳依依,江边满是无名的小花,江水碧绿如带,映着两岸层峦叠嶂的青山,站在船头,仿佛置身于山水画中。船上时而热闹时而冷清,那位弓着身子的“老船长”就在这样的热闹和冷清中日复一日的往还于江上。对于嘉陵江两岸的人来说,渡船曾是唯一与外界连接的工具。清晨六点钟,江面还笼罩在蒙蒙的雾气里,渡船人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村里的孩子要到对岸去上学,庄稼人要过河劳动,精心打粉的姑娘媳妇要进城去赶集……船上陆陆续续的热闹起来了,“老船长”总是热情的跟大伙攀谈:昨晚上谁的东西掉船上了,谁喝多了酒差点掉河里,谁等了一天一条鱼也没上钩……来回数趟,不觉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了正上方。“老船长”尽管汗流浃背,还是要为过江的人服务。午饭就在船上解决了,一碗浆水面,配上点咸菜,一瓶啤酒下肚,衬着江面上的波光,脸色越发红亮了。夕阳被水面的涟漪漾开一道微红光圈的时候,船上又热闹起来了。犁靶锄头扛上船,置办的新衣裳已经穿在了姑娘的身上,大家满载而归,带着几分疲惫,更多的是回家的喜悦。最后一波人回来了,此时夜幕星河,“老船长”站在船头点燃一支烟,烟头在暗蓝色的水汽里忽明忽暗。时而能看清楚他爬满皱纹的脸,眸子里微微的岁月沧桑。有的人踏上这条老船,背上行囊去了远方,有的人依旧日复一日往还于江上……
嘉陵江上游古渡(余江摄影)
船上的故事不够新鲜,却是讲一个少一个。近两年来,嘉陵江上各村镇都陆续架起了大桥,人们出行方便了,日子越过越好,这条锈迹斑斑的老铁船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安静的弯在那里,看潮起潮落,看人事变迁。“老船长”退休了,桨声灯影的日子结束了,攒了钱,给儿子娶了媳妇买了汽车,此时的他正站在村口,点一支烟,看着大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开始回忆着自己在风雨里,烈日下,那些摆渡的日子。岁月就是这样啊,吱吱呀呀的,一晃眼睛花了…这一江春潮,日夜奔腾投向长江的怀抱,站在朝天门码头回望,是否船工号子还声声回荡,是否“老船长”的面庞还微微发亮?嘉陵儿女们,鞠起一捧江水,致敬那些曾经留在江上的,或深或浅的脚印,正是他们,构成了嘉陵文化史上不可磨灭的印记。西天犹未退橘色的晚烧
远近的街灯却已烘亮
哪一盏灯下是我的旧日呢?
漾漾倒映着岸上的繁华
一水依依从遥远的山下
宛若从我的梦深处流来
还绻靠在江声的怀抱里吗?
半世纪前浩荡的江声
……
—END—【本文作者】成小燕,陕西略阳人,现居西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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