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钦:父亲的眼泪

父亲的眼泪
四十四年前,在省会郑州的一条大马路上,父亲撒下了滚烫的泪水。
那是文革的最后一年,1976年的7月。孩提时代的我,逞强又好斗,是个从来不懂屈服的孩子。为此,亦给父母惹下了数不清的麻烦,加重了贫穷家庭生活的负担。
小学的校园里,我常因被喊“小地主羔子”而与小孩子打架,父母除了向人家赔礼道歉外,少不了会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暴揍一顿。但我从来没有悔改过。
还清楚地记得,那年的夏天非常的酷热。放了下午学,我与五六个小孩子在生产队的晒场上拍蜻蜓。我看准了一个青头黑肚皮的大蜻蜓,待它飞近我时,唰地一下,被我拍在扫帚下面。可是,几乎同时,童卫东的扫帚也拍在了我的扫帚上。为了那个大蜻蜓,我与他发生了争执。
晒场边的土路上,恰巧走过来了几个割草的小青年,为首的正是童卫东的哥哥童革闯。他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让我与童卫东摔跤,谁赢了,蜻蜓就归谁。他们家生活好,他弟弟个子高,长的壮。我又瘦又矮,生生地比童卫东低了半截。可是我脾气犟,性格烈,爆发力大,没几下我就把童卫东摔倒在地。
正当我转身高兴地去取蜻蜓时,忽听身后一声喊:打死你个小地主羔子!猝不及防之下,我栽倒了,想爬也爬不起来,右胳膊钻心地疼,动弹不得了。大孩儿小孩儿随即一哄而散。
母亲接到报信儿,把我背回了家里。第二天,我的右胳膊就肿得明油油的。父母轮换背着我,徒步到十余华里外的陈姓老中医家里看病。医生说,怕是断了,恁快去郑州大医院看吧,小孩儿长的快,留下残疾就麻烦了。
唉,父母相互看看,叹气了。那个时候我家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哪儿弄钱去郑州看病吆!为了不让我落下残疾,父母就东家借几个鸡蛋,西家拼几毛钱地准备了好几天。
1976年7月29日,倾盆大雨下了一夜,天刚亮,小雨不歇。父亲就背上我,披着塑料布去城里打火车。母亲则跟在旁边送我们,她?着小竹篮,篮子里是东拼西凑来的二十几枚鸡蛋和几个红薯干子面做的黑窝头儿。父亲远房的一个姑姑在郑州,鸡蛋是带给她的,是想从她那里借点给我治病的钱,那是父母唯一的希望。
下了火车,父亲背着我踏上了梦幻一般的省城街头。大街上餐馆橱窗里的熟牛肉,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走很远了,我还扭着头看。
“等有钱了,咱也买一大块牛肉哈!”父亲对我说。
挤上了去亲戚家的公交车,车上没座位,人挨人地站着。父亲说,他还要照护篮子里的鸡蛋,不能碰碎,到站下车时,让我自己慢慢地下,千万不能碰着那个胳膊!
“还有一个小孩儿没买票哈,赶紧地给小孩儿买票!”车上的售票女生用喇叭喊。
“一会儿跟着我下哈!”父亲又叮嘱我一遍。
“郑纺机站到了,到站的请下车了!”
父亲下车了。当我正要下时,售票女生伸手一把,把我拽回到车里,并关闭了车门。公交车开走了,我哇地大哭起来,杀猪一般地嚎,我用左手拼命地拍打车窗,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爸爸!车下的马路上,父亲一手?着蓝子一手划拉着,跟在车后奔跑。
车里几个中年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走上前与售票女生争吵,其中一个微胖的阿姨几次伸手,强行按下开门的按钮,但车门旋即又被关上。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手拍窗户拍了多久,车终于停了。我哭地稀里哗啦,抽抽噎噎,仄仄歪歪地往车下走,由于右胳膊断了,不能平衡身体,脚落地的一刹那,我摔倒在了地上。父亲跑过来,抱起我,呜呜呜地哭了,在省会的大街上,父子俩哭成了一片海。
四十多载岁月已逝,天地转,光阴迫,多少事都忘了,惟有这次父亲的眼泪深深地镌刻在了我心里。今日逢重阳,我又把它翻出来,一样是揪心的疼,泪水模糊了双眼。
2020年10月25日。王永钦
作者简介: 王永钦,河南省民权人,自由职业者。
顾问:商震 鱼在洋 刘剑锋主编:多多副主编:寒梅飞雪 傲雪 刘珅自媒体支持:晒丹凤 大乾州淮安文学坊 野闲论道洛南文友汇 馨香盈秀新新文学 禹平文学
投稿须知:
1.作者来稿需为原创首发,著作权归其本人,文责自负。
2.来稿如不许改动请加以说明,未说明者视为可以做形式上的修改,字数控制在300——1500之间。
3.文稿请直接粘贴在微信窗口或者邮箱,可同时发送附件,须附上作者生活照,简介及常用微信号,个人简介字数100之内。
4.审核通过的稿件会在二周内回复,未回复即视为不予采用。
5,赞赏的70%返还作者;30%用于平台的维护。
6,投稿邮箱:291395160@qq.com。谢谢关注投稿!

版权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