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网 当我们退出生活
三色堇
◎南方的兰
整个下午都在伺弄这棵南方的兰
生怕她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生怕那白色的花朵落下来
她淡泊，高雅的品质会让我的任性无地自容
我们仿佛有缄口不言的契约
“越是偶然，就越是真实”
她的花香落在我的一首诗里
暮色中荡漾出她身体的气息
这多么好，多么好
我把每一条街道与明亮的天都让给她
挑选最美的词覆在她的花蕊上
我不能走得太快
怕她在黑夜里瘦下来
我要陪着她在一阵一阵的风里
仰望最高的星
◎殇春
我不会在杜普蕾的《殇》中流泪
即使寒冷越来越高，即使我不能在微风里洗去偏见
即使语言的另一面苍白，无力
即使一只老鸟用呆滞的目光注视着
忽好忽坏的天气
即使夜幕笼罩着一位诵经人的身影
我仍然希望人间无恙
如果这个春天充满了缺憾
所有的绽放又有何意义
◎红烛
夜，无处不在
我没有办法不在烛光下注视你的
第三颗纽扣
你花衬衫里的内容
在一片月光下
任心底的波澜奔流不息
任一个承诺
在晚风中撩动着你绵软的醉
我们早已被爱灼烧的四肢无力
你看，我的唇就靠在你的柔媚里
一次次饮下你新春的润泽
你的体内早已注入了我生命的全部章节
我会继续制造糖果，阑珊，嗡嗡的废话
亲爱的，即使我站在结满薄冰的湖面上
依然要把你的深眸捧在怀里
◎写在情人节
静悄悄的节日里
只有落日接纳了两朵花的相遇
它们的绽放惊诧了所有的山水
此时我独处长安
用倒叙的方式在尘埃里
从教堂的圆顶
开始怀念我南国的友人
我坐在余辉中，对着生命
等待雨水带来温暖与明亮的消息
而不是伤口上的盐
我要将得到的福祉全馈赠予你
我们相望着面对春天的苦楚
面对萧瑟的大街，最深的深渊
在属于自己的呼啸里
用余生去慢慢爱一个人
其实我们从未缺失
并放慢了仓促的脚步，让所有的光都温柔起来吧
我热爱这样的夜晚，星星在风中摇曳
你以另外的方式复活
◎当我们退出生活
我们经过这片湿地时，一切都有了另外的意义
那深陷其中的，必是你炽热的炉火
天色未晚
风正用它们的蹄子奔跑
大片的芦苇花已不知去处
当我们退出生活
迎向我的是你鼻尖上冒着热气的汗
你将爱一寸一寸收起来
我迷恋的是你奔赴而来的呼啸
是你邻水而居的红落入眼眶
我给你写过三封信，它们让时光微醺
却不能带来一场花事
你那里的云是否能覆过我的湿地
我知道未来只是悬在半空的雪
是小树抱紧的悬崖
是撒向空中的盐，是尚未绽放的莲
亲爱的
让我们退出生活坐在木漆的旧摇椅里
说着比落日更深的话
◎最好的旅途
在最美的春天穿上最好看的长裙
然后，将长发高高盘起
一棵大树，一场花事，一段流水
我信赖过的焰火
陌生人的某些天高地厚的经历
都是我要携程的事物
从西安到深圳是我此生最好的旅途
我不需要空蹈的赞美
我只要这壮闊的途中阳光从车窗射进来
只要路边的小草足够丰盈
只要一朵桃花挽着另一朵桃花的深情
还有夜深人静的月光
我的心开始冒出繁茂的枝蔓
我甚至爱上越来越青葱的自己
爱上借给我火种的人
我承认
为了这最好的旅途我愿意再一次降生
◎无意义的祷词
其实，隔岸的河流扼杀了
一条鱼的记忆
为什么手在滴血
我不需要那些无谓的修辞
一只飞蛾在刺目的光中寻找出口
无需解读的日子
我无力再动用万顿的抒情
雾霾的沉郁一直悬挂在窗口
人类的高迈与低卑有什么不同
我不甘心长街缠绵初雨
季风一直在哀鸣中锻打那块马蹄铁
尽管它佯装坚硬
忽明忽暗的炉火，照在阴晴圆缺的脸上
我要怎样才能把梦与白昼分开
也许，我不该祈祷
春光远去
剩下的只是我支离破碎的中年
◎寻亲
你答应我，深秋我们一起去乡下
到向阳的坡上，在荒草中
对着长长的落日深深地喊一声娘
这一声娘，把花儿惹哭了
把整个山岚都喊的战栗起来
你说，娘啊我带了最喜欢的人来看你
我们把对娘的爱一寸一寸喊出来
这条黄土路好长啊
长到你永远走不出眼里那滴泪
你将墓碑擦拭了很久
像是在擦拭一个旧日的伤口
坟前的蒿草又长高了
高到难以支撑对亲人的念想
在这孤寂如夜的江湖
你尝够了尘世离别的苦楚
如今。娘经过的深秋我们重新经过
我们与她只隔着一段思念的距离
其实，你不必再牵挂你的女儿
我会替你来疼爱她
我会用剩下的余生帮她守候
每一个生机勃勃的日子
我们坐在晨光里说着恍若缤纷的话
◎让我深陷一生的
现在，我真的累了
不想复述过去的事情
夜，太深了，深到我一无所获
只有远处飘来的歌声
落在我沉闷的胸前
它温润了我今生的苍凉
而我无需指证另一场大雪
悲痛越厚，寒冷就在心里加深一层
我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徒步之旅
艰难地跋涉
我终于揉碎了悲伤的外壳
哪里是人间的去处？
让我深陷一生的
是远处那个递来歌声的人
◎不与生活相互为敌
整个下午我都在一张纸上旅行
一些记忆，歇斯底里的欲望
偶尔对人生的迟疑
以及那些云里雾里的词语
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
我担心自己的沮丧会突然
将纸张戳破，我无法阻止风暴的迅疾
就像无法阻止来自远方的执念
没人注意我的忧虑和隔着一扇窗的阳光
也许，我会烧毁所有的记忆
我会因为心疼雨中的蝴蝶而落泪
即使花园荒草萋萋，即使到了耄耋之年
我依然试着让炉火挤走黑暗
我不再与生活互为敌意
◎我们在春天相爱
我们的爱在春天沦陷
明月，山川，江河我都不爱
只爱我们这仓促的一生
在每一个赐福的午夜
总能看到你由远而近的闪电
它带着光芒的弧度
带着无法阻挡的决绝与深渊
这个春天因你而更加迷人
谢谢你，总能在我沮丧的时候飘来歌声
谢谢你，总能包容我的任性与脆弱
多么希望
我是你屋后的那一株海棠
年年为你开花，夜夜为你弥香
我们的爱各有天命，却终成正果
我不问世事，只问一个人的道别与另一个人的相聚
是否落在每一寸肌肤上
年年为你开花，夜夜为你弥香
弥香MIXIANG
作者简介
三色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市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曾任《书画诗酒》杂志主编，现任《延河诗刊》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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