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事旧人】那个可怜的农村女孩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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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丽丽 编辑●王成海
午夜，寂静的村庄响起了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屋外的两个男人紧张而惊喜地将头凑到门缝。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妇人看了看那两双期待的眼睛，低声说:“是个丫头”。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中，“丫头”显然是不受欢迎的。老田头长叹一声，仿佛突然被人抽掉脊梁骨似地蹲在地上。
次日清晨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爹，反正是个丫头，不如干脆扔了，再生吧。”丫头爹蹲在地上向老田头说。“这……哎！”老田头猛抽了几口烟，无奈地垂下了头。“爹，娘死的早，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我留不下一条根，那、那咱田家……”丫头爹有点愧疚。“我……我看这娃模样挺俊的。要不，要不……”丫头娘胆怯的看着地下的两个男人。“你懂个屁！生个丫头还有脸说这些！”丫头爹忽地站起来冲着丫头娘大吼。丫头娘缩在炕的角落里无声地抹着泪。“哎！算了，留下当个小猫小狗养着吧。哎……”老田头说着走了。丫头就这样幸运地留在了这个世上，而她母亲却因她的存在开始遭受不幸。自从丫头出生那天起，丫头爹便看丫头娘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丫头娘从生完丫头第二天开始，便开始操持一切家务了。丫头爹的脾气也长了不少，动辄就向丫头娘大发脾气，甚至拳打脚踢。丫头娘整日以泪洗面。后来因劳累过度落下了“月子病”，眼看着病势日日加重，人渐渐消瘦，丫头爹却说:“生个丫头，看把你憔悴的，装啥装？死不了！”然而就在丫头不满七个月时，丫头娘真的死了。丫头爹盯着还不懂事的丫头狠狠地说:“谁家婆娘不生个娃，死了几个？我看就是让这丫头片子克死的！”从此，丫头爹再也不曾正眼看过丫头。娘死后，丫头就靠爷爷喂养。丫头的生命力也真够强的，就是糊糊面条，粗茶淡饭她竟也活了下来。丫头爹决定再娶个婆娘，无论如何得生个儿子，再续香火。可是家徒四壁，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决定去不远处的小煤矿当下井工。日子从此是宽裕了点，可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矿上就出事了。数名遇难矿工中就有丫头爹。矿上为了平息事端，给遇难家属送去一些钱，这样老田头也拿到了2.8万元。此后，除了丫头住在镇上的姑姑常来以各种理由向老田头“借钱”外，田家便只剩这一老一小相依为命了。
斗转星移，丫头已到了入学的年龄了。看着村里的小伙伴背着小书包上学，丫头很是眼馋。老田头本也没有让丫头念书的想法，可是在丫头的苦苦哀求下，他心软了。想想也只剩下他们爷儿俩了，自己眼看着就老了，也没个用钱处，再说让这丫头识几个字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他就点头同意了。报名那天，老师说丫头得有个学名。老田头蹲在地上边抽旱烟边琢磨着说:“这娃子命薄，就叫舍舍吧！”（农村有个习俗，名儿叫的越贱就越能长命百岁）上了学的舍舍整天高兴得像只快乐的鸟儿，每天放学回家帮爷爷烧水做饭，给爷爷烫脚……老田头让勤快懂事的舍舍哄得整天乐呵呵的。舍舍好像也比其他的孩子格外聪明，尽管她每天放学做很多家务，但成绩在班上却是顶好的，老师们也都喜欢她。老田头那剥皮掉肉的老墙，不时都有舍舍暂新的奖状来装饰。然而，这一切却结束于一个莺歌燕舞的春天的晚上。爷爷颤抖着从枕下拿出一个白羊布包包交给姑姑，费力地说:“这……这钱就……就让舍舍念书吧。这丫头是……是这块料……”姑姑忙接过包包打开看了看，急切地趴在爷爷的耳朵上吼:“就这些了？是不是？是不是放在别处了？再想想，爹！爹？爹？爹……”爷爷就这样走向天国了，舍舍用尽力气地哭喊也没能留住爷爷。随着爷爷的去世，舍舍和爷爷的家也在姑姑开来的那辆小卡车的尾尘中消失了。舍舍抹着眼泪，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片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热土。转眼间，到姑姑家已好几个月了，可上学的事还没有着落。每次舍舍问起，姑姑总说正在托人联系。姑姑整天打麻将，有时甚至打到通宵，所有的家务都落在舍舍一人身上。有时姑姑输惨了就回家找茬拿舍舍出气。舍舍常常躲在被子里哭，她想起了爷爷对她的疼爱，想起了以前快乐的日子，她真想爬到爷爷的坟头放声大哭一场。可想到姑姑正在给她联系学校，她也就只好忍了，她想上学后也许就好点儿了吧。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挨过了。一天中午，姑姑破天荒地回家了。她身后还领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女人和一个三十多岁胖胖的男人。那男的走路一拐一拐的，半边脸歪向肩膀，斜着的嘴角不停地淌着口水，左手朝外翘着，手指抽成鸡爪样。“二胖你看，这就是舍舍”。姑姑指了指舍舍说。“噢，哥哥，哥哥和我玩吧。”那个二胖立刻兴奋地叫着朝舍舍一瘸一拐地扑去。“哎呀，不是哥哥，是人家叫舍舍。”那女人忙上前一步抓住二胖，舍舍也吓得躲到姑姑身后。“没事，没事。舍舍快去给你这位阿姨和二胖倒杯水去”！舍舍惊魂未定地端着两杯水刚出厨房，就听姑姑和那个女人说:“哎，吴姐，你看我们舍舍怎么样？”“嗯，模样倒是挺灵秀。”“那我输给你的那两千八……”
“哎呀，你看你说的，只要这事儿能成，咱就是一家人了，还说那些干什么呢？”舍舍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和姑姑输的二千八有什么关系。送走了那女人和那个二胖，姑姑竟然满脸堆笑地拉着舍舍的手，还说有事和她商量。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姑姑竟然让她嫁给那个二胖，她才多大呀！她说什么也不同意。接下来就被姑姑关起来了。终于，她饿到再也吼不动了，累到再也哭不动了，她又想起了爷爷，她真想回去再看看爷爷。于是，她答应嫁给二胖，唯一的要求是她要回去看看爷爷并要给爷爷立一块最好的墓碑。
她趴在爷爷的坟头，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块刚刚立起的墓碑，仿佛抚摸到爷爷那慈祥的面孔。忽然间，她起身大笑起来，众人都让她笑傻了。没等人们明白过来，舍舍已一头重重地撞在爷爷的墓碑上，顿时那白皙的额头上淌下了殷红的鲜血……舍舍就这样怀着无限的不舍舍弃了她那花一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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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作者】王丽丽，1979年生于包头市达茂旗西营盘乡厂汉村，现就职于包头市供电局达茂供电分局。自幼喜欢阅读，尤其偏爱乡土文学，曾尝试写过多篇诗歌、散文、随笔、微型小说等。上学期间，也曾有文章爬上文头报端。后因工作、生活等琐事暂时把喜好搁浅，但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好习惯。机缘巧合，经朋友推荐，接触到了“老事旧人”这个原创文学平台，多年搁置的写作兴致再次被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