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网本平台刊头为国礼艺术家逯武君老师所题
【水车滩纪事】
文/黄河伊人 高原逐梦修恒骨；
曲峡看星落紫烟。
——题联
参加完高考晓声背起行囊，赶上驴车就上了水车滩。
水车滩在黄河的南岸，离晓声住的村庄有三十里地，因用水车採水灌溉山坡的农田而得名。
上水车滩要沿黄河边西行，都是山路，蜿蜒崎岖，凹凸不平，绕过山梁就是山坪台了。山坪台因是台地，7O年代＂农业学大寨‘’，公社就修建了一个园艺场，安置了一批果农，百十来亩地栽培了大量的红元帅、黄元帅苹果树。七月份，已是硕果累累，红色的，黄色的苹果，果香四溢，排列整齐，象列队的战士，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树距有序，没有围墙，一派田园风光。走在田埂上，如走进王母娘娘的蟠桃园，硕大的苹果，垂手可得，摘一个吃，翠甜爽口，芳香迷人，神仙也会醉。
晓声赶着驴车，行进在果园的小道上，心里想着高考的事，忐忑不安，能否考上，也决定着他的人生转折，同时也决定着他将来的命运。他算了一下，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一共十个年头。他的学业一直比较好，老师也寄于厚望，家里人也希望他能考上，光宗耀祖。文革后恢复高考第二年，应届生都庆幸自己遇上了好年代，能直接参加高考，谁都不放松，说不上头悬梁，锥刺股，也是憋着一股劲，晚上点油灯苦战，早晨起来，俩鼻孔像烟囱，黑乎乎的，尽是二氧化碳。
晓声的驴车突然停下了，车轮陷入一个水渠沟内，驴有点使不上劲。晓声下车推了又推，也没有推出来，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位果农，扛着铁锨看见驴车陷入水沟中，忙过来搭手推，因车内拉着十几袋面粉，挺沉的。热心的果农帮晓声卸下面袋，把车拖出了水沟，看着满头大汗的晓声，果农大叔摘来几个苹果，让他解渴，并和晓声攀谈了起来。得知晓声参加了高考，他仔细观起了晓声的面相，又看了手相，说晓声是有福之人，一定能得状元。晓声不信，大叔笑着说，刚才我用太极八卦给你算了一下，你是乾上卦，是吉卦呀！对大叔的话，晓声是半信半疑，但看大叔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暗想一个普通的农民也懂太极八卦，可是个牛人。
晓声吃了人家的苹果，说要给钱，大叔慷慨地说，我喜欢读书人，吃几个果子不算啥！算我送你的！晓声谢过大叔继续赶路。
晓声在学业上一直恪守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诺言。在学校如饥似渴地学习，在家里勇担家务活，种地，割麦，浇水，施肥，耕地样样都会，村里人都夸他是个好苗子。
这次上水车滩收麦，也是因为父亲病了，不能上工，他就顶替父亲参加夏收，不拖生产队夏收任务的后腿。
晓声走的时候，也比较匆忙，忘记带几本书看。对他来说，吃饭是养身体的，看书是养精神的，宁可不吃饭，也要看看书，……。
驴车走出了园艺场，前面就是大墩湾。这大墩湾山头上有一个形似人头的土墩，看起来很有趣。晓声对地方史略有了解，公元4世纪晋汉末年吐谷浑在甘、青建国，黄河谷地叫浇河，属吐谷浑王阿才的弟弟慕容慕瞆管辖的地方，一说这是吐谷浑王的头像，一说这是烽火台。仔细看土墩上有类似木材的压条，具体是什么，谁也没有考证过。他想，如果能考证出来，也许是一大发观。
晓声围绕土墩详细看了一遍，展眼望去，倒有‘’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感觉。黄河北岸绿树成荫，良田万顷，极目远望，山峰延绵，甚是壮观。他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关于黄河的诗句，发现王之涣的《凉州词》写得最好：‘’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把黄河的壮美，塞外的寒冷和孤寂，写得淋漓尽致。晓声曾写过一篇作文《山坪台》，在学校小报上登过，受到师生的好评。其内容真实地描写了山坪台的巨大变化和引黄河水灌溉，人定胜天的精神，他也从此成了小报记者。
这大墩湾和水车滩还有一段路程。沿涛涛黄河西行，时不时看到从上游漂流而下的羊皮筏子。筏子客们划着筏子唱着《花儿与少年》，别有一番情趣。虽然，晓声听不懂，但感觉到曲调很优美，高亢嘹亮，宛转的唱词很能吸引人。看着一路的风景，听着筏子客的山歌，果农大叔的嘱咐，晓声暂时忘记高考的事，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也忘记了一路的孤单和困乏。
临到太阳西下时，远处的水车滩在夕阳照射下，大水车的剪影，越来越清晰了。慢慢转动的水车，象摩天轮把黄河水用刮板和水斗，借用水势的冲力推动车轮转动，将倾斜的水斗运送上顶端的导水槽内，流向田间地头。水车虽然是南方的产物，但在缺电，少钱的大西北派上了用场，解决了黄河边引水上山的大问题，一大片山地能浇上水，这是自力更生的福气。
晓声从远处看到山崖上有人向他招手，仔细一看是村里的记分员，也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何长寿。
在水车滩村里有二、三十亩地，盖了五间简易的土坯房，供村民临时居住生活。晓声已是第二次上水车滩，他对这里并不陌生，最主要的是他能够同何长寿住在一起，彼此有共同语言，也能听他晚上讲书，讲故事，让他长见识。
村里派出收割小麦的男子汉十二人，留一人做饭，其他人都去地里割麦，天气又热，大家光着膀子，也没有忌讳，说笑话的，唱‘’花儿＂的，互相调侃的，也讲一些村野趣闻的，也不觉的累。在山里，也有山里人的生活方式，热了可到黄河边上游泳冲凉。晓声可是个旱鸭子，虽在黄河边长大，却对游泳一巧不通。那天，他和何长寿一起去冲凉，刚进水，扑通一声就掉进深水区了，他吓坏了，不断挣扎。起先何长寿以为晓声是会水的，没想到晓声喊了几声不见了。这才使何长涛紧张起来，赶紧下水救人，在水中潜上潜下，终于把晓声推上了岸。呛了水的晓声一时没有了呼吸，何长寿用简单的人工呼吸法把晓声救了过来。一场虚惊，让何长寿哭笑不得，再也不敢叫晓声去游泳了。但晓声也很感激这个老大哥的救命之恩。
何长寿爱读书，劳动之余也不忘看书，《红楼梦》、《水浒传》、《三言二拍》以及《林海雪原》等禁书，他都有。他暗地里给晓声借了一本《红楼梦》，是繁体字的。晓声上山时因忘记带书，感觉到遗憾呢，这回有书看真是喜出望外。有些字不认识就问何长寿，他一一解答，像老师一样。
听说水车滩的引水渠道也是何长寿设计的，他不但有文化，而且人也善良聪明，村里写个信什么的，大家就找他代笔。晓声一直不解的是，他这样一个人，为何没有吃上公家饭……，后来才知道是他家成份高，影响到了他的前途。
在水车滩割麦，打碾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喜讯传来了——晓声大学录取了，叫他赶快下山来取录取通知书。一时间，水车滩上像炸开了锅，大家抬起晓声抛向空中，晚上在场地里点起了篝火，庆祝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诞生。何长寿比谁都高兴，对晓声赞不绝口，那晚他还即兴编了几首‘’花儿＂唱给大家听，碟子碗筷成了乐器，大家围着箐火又唱又跳，好不热闹。
那一夜，晓声失眠了。他想起了这些年父母为供帮他读书，输出了多少代价，缺吃少穿不说，借钱给他住校上学。自己在学校刻苦学习，勤工俭学，给学校大灶拉煤，劈柴，挣点生活费，尽量减少家里的负担。激动的泪眼，模糊了视线。
第二天，晓声早早起来，帮厨房挑水，劈柴，洗菜，又到水车旁转了几圈，也算是告别吧。吃过早饭，在乡亲们的鼓励下赶着驴车下山了，他将会踏入高校的象牙塔，书写新的人生历史。
星空万里，繁星熣灿。闪烁的启明星指明航向，人生的航船在希望中启程，不管千难万险，脚踏实地丈量路途的遥远。
（图片来自作者）
作者简介：马明晓，字德辰，号文锦斋主人、黄河伊人。青海贵德县人。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北上广文学研究院研究员。爱好书画、摄影，诗词歌赋。有多篇文章在相关刋物和微刋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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