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事旧人】偷 ◆ 树

↑点击上方“老事旧人”免费订阅偷◆树文/王成海
我们村的南边曾经有一大片人工种植的杨树林，据说是五十年代举全大队（现在称村委会）三个村五个生产队（现在称自然村）的村民之力栽种的，属于集体的共同财产。在我小的时候这些杨树就几乎已经全部成材，粗的可做盖房的檩子，细的至少也可以做上等的椽子。所以每年到了初春的时候，大队就组织上人马要大卸好几天树，卸下的树一般都按照盖房椽檩所需的尺寸就地锯断，一棵大树一般可做两道檩，一根上等的椽。
初春卸树的那几天树林里最为热闹，一边一些人在大队干部的指挥下满树林地挑选合格的树木往倒了卸，一边一些人按照固定的长短尺寸在切割着树木，一边还有几辆大马车源源不断地往大队林场运送处理好的椽檩，大队只需要椽檩，剩下的树头和树枝就成了我们小孩们争夺的意外之财，每一棵大树被卸到，小孩们就争着往下撇树枝，至于硕大的树头更是我们争夺的对象，每每我们抢到一棵大树的树头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骄傲而吃力地拉回家里，然后再跑回树林准备着继续争抢……
被处理好拉回到林场的椽檩，在大小头用红油漆标上直径的尺寸，按照粗细作出价格再卖给方圆三村五里的村民们，最好的檩一道要卖二十多元，一般的也得十几元，椽子最便宜一根也就三五元。明明是大家共同的财产，可到头来还得自己掏钱来买，大队卖了树木的钱谁也不知道流向了哪里？反正村民是一分钱的光也沾不上。尤其那个时候村民本来就穷苦，想盖两间矮土屋，仅椽檩钱就得攒好几年。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树木本来是村民们自己在家门前栽下又培育大的，到头来却不能无偿地那怕拥有半截，还得拿钱去买，这是何道理呀？我相信很多村民心里有这种不平，但谁敢说出去呢？好，我们明着不能得到，暗着总可以吧。于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很多村民在半夜里倾家而出，拿着锯子，带着绳子，冒着被抓的风险，偷偷摸摸潜入了树林，有时候甚至街坊邻居还能在此“偶遇”，但谁也假装没看见谁，默默地各自行事……
他们把偷盗的树木也是按照所需的长短就地处理好，然后两三个人一起扛回家，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待过上一年半载，树木枯干发旧后再拿出来使用。大概是村民们对集体树木的偷盗现象太为严重被领导发现之故吧，几乎每年一到春暖花开之时，大队就要邀请公社的公安特派员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基干民兵突然在某一天跑到我们村里进行一轮规模宏达的“搜树”运动，这些威风凛凛的外村调来的民兵，在公安特派员和大队相关干部的指挥下，手提又长又尖的铁棍像狂风暴雨般挨家挨户搜查，弄得整个村子沸反盈天，吓得人们家的鸡鸭猪狗乱跑瞎跳，杂乱的鸡叫声和狗吠声响成一片。柴剁、牛圈、墙根底，甚至已经长出蔬菜的圐圙里都是他们的搜查范围，在这些他们认为可疑的地方胡乱地用铁棍乱扎，果不其然，这些地方也确实是人们最易埋藏树木之地，人家一旦发现就强令这家的男主人刨出，男主人在村民的众目睽睽之下，在公安特派员的暴骂呵斥声中，在民兵们横眉冷对的视线里，抖抖索索，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地刨出被埋的树木。在我的记忆中，大多数人家或多或少总有被人家搜出的偷盗树木，被搜出树木的人家，“赃物”不但要被没收，还要加倍罚款，偷盗较多的人家，男主人还要被带走拘留几天……
如今，老家那片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林，早没有了往日兴盛的模样，少许零零星星稀稀拉拉的歪三扭四的枯树似乎在倾诉着它们的沧桑，整天盘旋于此的一大群乌鸦，呱呱地吵个不休。曾经树林东边的那一半早已经被人培育成了一大块苗圃，里面种着许许多多长势茂盛的各种树苗，据说是旗里林业局领导亲戚的私人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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