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网老爸赵令勤
文 / 赵 明
我的老爸和别人的老爸有点不同，他不是重男轻女，反而是典型的重女轻男。在他的这一观念指导下，两个小女儿方方面面受宠，这对做儿子的我和哥哥来说，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对老爸的做法，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不舒服的。我们并不想争很高的地位，起码应平等相待吧，这不算过分的要求。小时候，动不动被骂挨打，这都是我们哥俩的事，我是看情况不好，一跑了之。哥哥反应慢些，梗着脖子老是站在那里让他打，真是个倒霉的受气包啊！好在有妈妈的呵护，我们才没有感到心里太委屈的慌。家里老爸专制惯了，时间一长，我们也习惯了不受待见的待遇。
老爸是个小车司机，在他那个年代，有技术能挣钱，还见识广，所以哪怕在很困难的年代，他都是开车跑天下。总的来说，他在外面生活的不错，待在家里过日子的时间很少，可以说，我们主要是在妈妈的照顾下长大的。
我老爸的名字叫赵令勤，属马的，1930年6月生于河南渑池县高店村。听我妈说，我爸的父亲过去是赶大车的，后来给国民党兵拉运东西，不但不给钱，还被匪兵暴打了一顿，当时他染上了肺病，加上这次被打，时间不长，40岁出头就去世了。爷爷没了，10多岁的老爸，只好去西安的姐夫家去找活路。我的老爸只上过两年学，但干活很麻利。先是在汽车修理铺当学徒，受了不少苦。后来跟着车老板学开车，经常在陕西和四川一带跑运输。新中国成立后，他在新疆商业厅的储运公司跑车拉货。再后来，我妈从老家去了新疆，生了我哥和我，还有两个妹妹。
我小时候在托儿所和幼儿园长大，每周七天，一年只能回家五十多天。上小学也是住校，只是到了文革爆发的1966年，9岁的我才从学校回到了家里住。但尽管和父母接触的少，我对小时候的事情，到现在都还记得相当清楚。
1960年，我家在乌鲁木齐市人民饭店家属院住的时候，是小平房，有近40平米。在房屋的不远处，靠着围墙边爸爸建了个鸡窝，那里有半间房大的面积，整天鸡鸣绕梁，还有鸡蛋可收，是一个能带来喜气的地方。老爸是个勤快人，鸡养得好，花也养得好，还养了金鱼。让人感到家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老爸是个有心人，干什么都很认真，可以说真正做到了“养什么成什么”，他用自己的汗水为家庭生活，增添了不少的情趣。有一年过儿童节，老爸带着我们去公园玩，回家前捉了好多蜻蜓回来，这让我们出奇的高兴。
小时候，我爸妈很注意在一些关键日子去照相留影，这让后来的我，能看到一百天的我，和一岁的我，当时长的是啥样。有一年是去百花村照相馆拍家庭合影，那时两个妹妹还没出世，我当时为了争一个打火机，和哥哥生了气，妈妈哄着我，把打火机放在了我的手里，照片上的我，就是含着泪，手里拿着打火机和哥哥的一个合影。还有一次我和哥哥骑着一只大老虎照相，我问：老虎把我脚丫吃了怎么办，爸爸告诉我，这是纸老虎，光吓人，不吃人。这张照片现在还保留在我妈家里，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就能回想到当时对话的情景。
1966年，由于要到上海去检验美国顺风车的大修情况，老爸在上海住了两个月。从上海回来时，他给我们带来不少稀奇的礼物。大件的礼物有，花180元买了一台无敌牌（后来的蝴蝶牌）缝纫机，35元给我妈买了一件驼绒大衣，给我和我哥每人买了条浅灰绿色的裤子，给两个妹妹买了很洋气的裙子，花3元钱，给我和哥哥每人买了一支博士牌钢笔。还买了我们在新疆从来没见过的尼龙绳、塑料夹、海绵块、酱油瓶上的瓶口嘴。还有云片糕、鱼蓉面。还买了黑色的上有上海大世界图案的塑料小提包。听我妈后来告诉我，这是她攒了一年的300元钱，让老爸到上海所买来的东西。当时感觉上海的东西太洋气了，爸爸买来的东西太豪华了。爸爸有三件事一直让我很敬佩他。一是我家从人民饭店搬到天山百货大楼后面的兵团供销部家属院时，两间平房前面有空地，每家人都在家门前，开出了约四十平米的一小片地。别人家的地，种的都不怎么样，我家的地，却收拾得非常整齐好看。种出来的玉米和各种蔬菜也都长得很好。可以看的出来，农民的勤劳和种植技术，在我的老爸身上，体现的十分完美。二是只要我爸在家，那每天的早饭，一定都是他在弄的。这是因为妈妈每天很早就去食堂上班，我们还小，起床后又要赶路去上学，所以老爸就会每天早上为我们做早餐。做为一个男人，能天天起大早烧火做饭，这应该说不是每家都能做到这样的。第三，是在我长到12岁以前，家里的所有衣服，都是老爸在星期天里洗的。爸爸洗的衣服很仔细，也很干净，这对我们以后学会洗衣服，也有很大的影响。每当我看到挂在屋子外晾晒的衣服，我都会对他的辛勤劳动感到由衷的感激。
老爸平时爱喝一点小酒，散酒那时五毛钱三两，烟是二毛钱一盒的雪莲牌香烟。有一年春节，他让我去天山百货大楼，买一盒最贵的烟招待客人，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河南产的彩蝶烟，是五毛四分钱一盒。茶叶他多数喝的是茉莉花茶，有时喝砖茶。经济紧张时，也有抽三块钱一公斤莫合烟的时候。他有时也去打牌下棋，但好像并不上瘾。
老爸对他的本职工作开车，那是技术相当高超的。1960年代，他已经是二级驾驶员，每月工资142元。这在当时来说，算是高收入了。父亲开车，把车收拾的很利落，任何时候都干净清爽。他很守时，驾驶也很安全，坐他车的人，基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他公私分明，对家人要求很严，不让随便上他的车，同时出差回来，也很少考虑家人，带好吃的东西回来。有一次妈妈说，别人家的司机，回来都带很多好吃的，你肚子在外边吃饱了，也得让家里人也吃饱吧。有了这个提醒，他后来才会往家里带些肉和鸡蛋回来。老爸的爱干净，那是出了名的。别说全家没有一个人在干净上面能赶上他，就是全车队的人，能超过他的也不多。他的头发在任何时候，都打理的是漂漂亮亮的，衣服也都平平展展的，鞋子擦的鋥亮锃亮的。到家后身上就是有一点灰尘，他也会用毛刷清扫的干干净净。另外，老爸警觉性很强，常教导我们要如何警惕坏人，懂得遇到意外该怎么办。
我妈在教育孩子方面绝对功不可没，但我家的现代化建设方面，老爸的步子，一直与时俱进。从手表到缝纫机，从自行车到收音机，从彩电冰箱到洗衣机抽油烟机，可以说他都是走在当时的人们前面的。像液化气罐还有电话，很多人还在想“要不要买”的时候，他却早早已经用上了。当时的人们都说，司机可不是个一般职业，所以老爸见的听的，可比一般人要强太多了。
老爸的不足之处是，文化不高，也不爱读书。遇事老爱和人抬杠。知道的人，少说两句，就不和他说了，不知道的人，他会和别人一直争下去，虽然都争得是脸红脖子粗了，但他从不服气和认输。我长大后懂了一些事，知道老爸他没理，但也不多说什么去争辩了。因为他没文化，知道的太少，所以这也不能全怪罪他。但有一点我老爸的心里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文化很重要，只要孩子愿意读，他都会供孩子们上高中。所以后来我们姓赵的四个孩子，在父母的帮助下，培养出了三个大学生和一个中专生。
在两个儿子的工作和结婚上，老爸基本是放手不管的。孩子走出家庭独立后，他也来得不多，不像我妈，老说“我们该去看看孩子了”。但在对待两个女儿方面，也不知为什么，他就特别的关心和操心，搞得我们做儿子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也许是过去我们跟他待的时间太少，他觉得这两个儿子，没有女儿那么贴他的心吧。
老爸很多时候和我们是拧着来的，你说好，他偏说不好。在他那里你永远都有缺点。好不容易请他来家看看，他会像专门来挑毛病的人一样，这里看看说不行，那里走走后说，怎么搞成了这样。好好的一次相聚，往往会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我妈说他就是这样，说话从不想好了再说，不整出点不愉快，他就觉得不痛快。你们知道他这个脾气，不和他一样就行了。但有几点他是有改变的。比如说在照相方面。以前任何时候给他照相他都反对。后来有几次，我把我妈的照片洗出来了，照得十分出彩。老妈劝他说，你该后悔了吧。这样又过了多次，他也慢慢接受照相了。有时候还会拿出照片说，照得还不错嘛！还有一点是我意想不到的，父亲抽烟几十年，有一年出差得了肺病，医生说不能再抽烟了，结果他二话没说就给戒了。这在平常人来说，是非常难以做到的，而我的老爸居然在45岁时，硬是靠着非凡的毅力做到了。老爸82岁时，由于长期的癌症折磨，躺倒在我妹家的床上，要靠人照顾了。当时妈妈和妹妹已经很疲惫，我只好每周去住两天照顾他。后来病情加重，改成隔一天去照顾他一天，最后变成每天都住在那里帮忙照顾。大概过了一百天以后，他去世了。在送葬仪式上，我向老人家认真的鞠了三个躬。后来妈妈问我，你们不是关系不大好吗？为什么还会给他鞠躬呢？我说，他就是有一千个不是，那也是我的生身父亲，没有他给我生命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是，何况他把我养育成人，没让我冻着和饿着，还有这么好的身体，并有了这么好的工作和家庭。
妈妈说：你这样想就对了。你的三个躬是应该鞠给他的。我也认为，我这三个躬，是做儿子的我，从内心向他老人家致以的最深情的崇高敬礼！
赵明简介：赵明：一个退休的老新闻工作者。1977年年底考进新疆人民广播电台任播音员、主持人、记者和编辑。30岁时，获全国优秀广播节目一等奖和全国好新闻二等奖。1992年起从事电视事业。在新疆电视台拍过很多纪录片，作品多次获全疆优秀电视节目大奖。39岁时破格评为主任记者职称。2000年在深圳拍摄20集纪录片“外国人在深圳”来深圳电视台工作。所拍20集纪录片“道德的力量”，在中央台播出获奖。2017年在深圳电视台退休。现居住在深圳市龙岗区。本人爱好广泛，除了朗诵外，摄影水平也不错，另外多年的新闻生涯，也练就了很好的观察能力和写作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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