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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雨
作者：王军 诵读：风过天不晴
一年前的今天，我去了一趟南京，说是去看一看、转一转。其实，是了却心里的那个惦念。那天，战友接我时有些埋怨，他接过手中的包对我说：“黄土快埋到舌头了，你才来南京。”我无奈地冲着他说：“真想来，总是抽不开身。”接着又补上一句：“不知明日有雨不。”
没去过南京，不知南京的雨是什么样子。在心里，总是念叨、总是惦记，细数着南京的雨。渴望心身轻闲的时候抽空去一趟，身临其境地领略一下，那场雨的伤痕，雨的倾诉，雨的坚强生命……
战友疑惑地望着我，没有回答。于是，我俩边走边聊多年前的往事，寒暄中总是流露着一些遗憾的情怀，说是来的不是时候，天气有些不太好，阴沉沉的，像要下雨。
提起雨，我无意地抬起头望着天，天空那块灰蒙蒙的云，像涂抹铅色的布，置顶着满条街道的上空。那云有没有雨，但没见落下来。或许是夜里，梦睡的时候依稀地下着；或许是明天的早晨，风起的时候，能刮下雨滴。想着想着，心中渴盼的雨，仿佛已从久等的心里有了着落。自然而然，会在南京的天空上，遇上这么一场雨，让雨点滴打，满街而下……那是多么地解敞心头的渴望、雨水滴淌的情节啊！
战友是地道的南京人，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对雨，没那么稀奇，也没那么心恋物究，揪心难眠。可战友向我诉叙南京城外那场雨天里的浩劫，让我揪心了二十多年，也让我二十多年来在有雨没雨的天气里，站在异地想倾听雨的声音、雨的叹息、雨的抗争与惊怒。于是，心里总是泛起南京城里城外那段一幕幕血风的雨、命运多舛的雨，那段贫穷的凌欺、落后的辱掠，历史难以抹平的雨。
那是在一个小城，战友听说我在那里工作，大老远跑过来看我，说是叙叙旧。我印象中战友是从南京赶来的，说是年底想转业，顺道过来看看我。那夜，我俩话长捻短、言古扯今、东谈西语，不知什么时候聊起家乡的事。
那个历史的故事，是战友的爷爷讲给他的父亲听的，后来他的父亲又把雨天里的故事传给了他，他时常愤怒地又讲给身边的战友。
那年，南京被鬼子兵攻陷已有多日。那天天在下雨，杀戮奸淫的淫威声在城里每个角落让人毛骨悚然。在逃命的躲藏中，他的爷爷见七八个鬼子兵在城外不远处，用刺刀一连挑了四五个逃不动的老人、妇女和孩子，见血从刺进的刺刀里直喷出来，血在刀刃上不断地滴流着，在雨水的淋落下，溅在地上像天上下起的“血雨”，瞬间地面上、墙角旁、石阶中、尸堆里，红红的，一淌一淌的。那天，那帮兽行的鬼子兵在雨中，一个孩子也没放过。一时间，那雨，像上帝丢失的魂，让无助的百姓在兽行的枪剌下，只能把怒吼的血喷了出来，洒在雨地里，任雨冲打，任风呼叫，任人宰割；那雨，像是告诫善良的中国人，贫穷哪有说理，软弱自遭凌欺啊。
那天，雨水染遍了南京的城池，见证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血腥屠杀与辱掠奸淫；那天，雨水染遍了一代代人的记忆，让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在难填心里的那条历史的沟壑中，酝酿生命的翅膀，在风雨中坚挺着民族的脊梁。
早晨，我起得很早，走出宾馆见街上地面很湿。抬头见天，有些雨雾般的潮湿扑在脸上。见不远处有一树红叶长在街道一旁，走上前去凑近一看，满树水滴挂在红叶上，缀而不掉，露而不滴，像雨的精灵，红红地映在城市的道边，让游人停下了脚步，肃穆一旁，像是对先烈们的哀思。
我仔细地瞅着她，思着南京的雨，望着满街的梧桐树，那黄黄的树叶都沉浸在毛毛的雨丝中，可那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在这样的雨中即使有忠贞的爱，也了无生命的光环。站在总统府门前，迎着细飘的雨滴，那里面有多少怨恨，多少无能，多少豪情与拼杀，却被淋湿的墙角斑露得淋漓尽致。
雨，在中国的土地上没什么两样。有细细的、斜斜的，有急促的、瓢泼的，有绵延的、雷阵的……可是，南京的雨是个什么样子，胸无点墨的人，哪知“寒雨连江夜入吴”的痛；不见历史的人，哪知“山河破碎风飘絮”的恨；奴颜卑膝的人，已被雨淋得麻木，不知爹娘。对雨，一些人哪知她的悲壮，她的哀鸣，她的抗争，她坚强地孕育着新的生命。站在街上，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像30万同胞的眼睛，清晰明澈，噙着生命的泪水，倾诉着屈辱的经历；站在街上，迎着雨的飘抚，仿佛像在谱着忧伤的曲子，缭绕心田，让人感觉到爱国的味道。望着这场不大的小雨，穿着浑身淋透的衣服，在南京我倾听到了雨的声音。
于是，走进夫子庙，那千年的神灵也没能阻止兽行的暴戾恣睢；叩见中山陵，那先生的遗训在那块残砖瓦片上，只剩下后者为逝者的哀思；我登上素有天文台之称的紫金山上，想聆听着雨的天音，却被南京的记忆逼近胸前给人历史般的警醒。
雨，仍在下着，斜着而来，穿过树枝，掉落在草丛中、行人里、地面上，滴在一个个炎黄子孙的心里，也滴进历史的书卷，书写红色的记忆。那夜，站在雨花台上，我听到了雨的泣声，像缕缕血红的丝，静静飘来……
作者：王军，河南新县人，军人，出版著作有《儿子在军营》、《遥远的思絮》、《无声的滑坠》、《妹妹永远的遗憾》等。
朗诵：风过天不晴，男，1973年8月出生，山东烟台人，自由职业者。喜欢用声音表达文字的情感，是一个普通的朗读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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