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父亲送我上初中 (郁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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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送我上初中
文/郁斌生
　　1966年小学毕业的我有幸考取了离家最近的严田中学。
　　
　　严田中学是当时安福县西乡片唯一一所中学，距离洋溪36华里，这里有吉安至莲花往返每日一班路过班车，洋溪到严田三角五分钱车票并不很贵，但家穷舍不得坐车，于是父亲决定走路送我去严田读书。
　　
　　8月31号这一天，全家起了一个大早，大姐田妹早已把水缸挑的满满的，母亲把早饭准备停当，虽然与平常一样，红薯煮饭，但母亲偷偷地在我的饭底下加了除了生日才能有吃的两个荷包蛋，为我这个从未出过门、离开过家的游子饯行。
　　
　　行李是父亲昨晚准备就绪的，是一副担挑，担挑的一头是一床棉被，被面是土法染成的家织布。担挑的另一头是我的几件洗换衣服以及学习生活的必需品，用一只皮箩装好。而那根扁担却是带有锄头的长柄把。
　　
　　长柄锄头是入学通知书里一再强调要带的劳动工具，因为劳动课是当时的时髦课，而且要身体力行。父亲挑着行李出门走在前面，我一步三回头注视着站在门口已是泪眼满眶的母亲，喉咙里一股股酸楚涌了上来，只得依依不舍向外挪步。
　　
　　才12岁的我要离开家，此时此刻才体会到家的宝贵和依恋，心里实在不愿意离开母亲，不愿离开家。看着父亲坚实的步伐越走越远，我只能硬着心肠紧跑两步跟在父亲的后面，向马路上慢慢的移动。个子矮小的我跟在父亲后面，看着父亲为我挑担。
　　
　　一个扛着锄头的人从对面走来，原来是房兄，他名叫郁振绪。他刚从田里看水回来，问道：“你们爷仔要去哪里？”父亲说：“我家斌仔考取了严田中学，今天送他去读书。” 房兄伸过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半开玩笑对父亲说：“这么小的伢子，夜里睡觉蹬了被子怎么办？那你还得要帮他去盖被子啊，这能放得下心吗？”
　　
　　那时还真的没有陪读这个词的出现。我父亲笑了笑说：“既然考上了初中，我就最苦最难也要让他去读书，我们大人吃些苦受些累，只能下决心让他到外面去闯一闯，我们这一辈人都是大字墨墨黑，小字不认得的文盲。祖训告诫，盘箕晒谷，也要教崽读书，这个祖训可不能违背。大人不放心是肯定的，儿女都是爹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天下哪有不心痛儿女的爹娘呢？但鸟儿迟早要从窝里飞出，儿女也不可能跟爹娘一辈子。”
　　
　　振绪房兄口里说：“是呀是呀，”随后又弯下腰来跟我说：“坚牛古（我的小名），你要好好读书，为你爹娘争气，为我们郁家争气。现在新社会，你们托毛主席共产党的福能上初中，好！好好学文化，做一个有用的人。我们小时候只能在家里放牛打猪草。你要好好珍惜呀。”听罢这一番话，我深情地望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迈开大步随着父亲向着严田进发。
　　
　　洋溪至严田36华里，一条中间略高两边稍低的沙石公路像一条彩带在村庄田野树林中悄然穿过，沙子由工人扫到马路中间，两边是长满矮小的漫脚小草，没有粗沙子的路倒也好走。那时汽车很少，汽车声就像有钱人家厅堂自鸣钟，好久才能响一下。汽车一来，风沙骤起，犹如一条黄龙滚滚在后，路人需要一忽儿左，一忽儿右，随着风向躲避汽车行驶带动的扬尘。
　　
　　一路走一路父亲对我说：“我7岁就没有爹，后又随母下堂到利田七年，还是梨树下老姑父即彭煜枝他爹把我从利田接回店背，又安排我到雷公堂篾匠王克昌师傅那里学徒三年，后又因年纪还小，帮师傅做了两年篾工。临解放时，也是梨树下的姑父姑姑和堂叔海泉公他们尽力维持操办才和你娘成了家，然后才有了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利田那个叔叔家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哪有余钱让我上学。你命好，生在新社会有书读，要好好读书，不要想家，要知道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不容易，千万不可辜负这读书的大好时光。”我默默地听着，心里也暗暗地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作一个识文断字的文化人。我们爷仔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严田中学。
　　
　　此时来报名的学生并不太多，父亲帮我办好了入学手续，到食堂换了餐券，又到寝室放好行李铺好床。一切准备就绪后，父亲站定看了看我说：“斌仔，这里一切都妥贴了，那我回去了。”我说：“爸爸，食堂马上开中饭了，你吃了中饭再回吧。”他说午饭还早，说着就往校门口走去，我随后跟了出来。
　　
　　父亲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两元纸币塞给我说：“你在外面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两块钱你收好。”我坚决不肯要，说：“爸爸，这里餐券已经买好，一应东西都已准备齐全。您还没有吃中饭，路上买点什么填肚子吧。”
　　
　　父亲从怀里抽出一个纸包来说：“我昨晚就煨好了几个红薯，正好当点心。你进去吧。”他边说边走出了校门。
　　
　　我看着父亲大步流星的赶路，眼眶里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淌，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宽厚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一直向着洋溪方向看着，很久没眨一下眼，不知站了多久，父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当有同学叫我吃中饭的时候，才慢慢的走进了食堂，开始了我的读书生涯。
　　
　　可惜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在学校只上了一个多月的课。又因全国大串联而无法正常教学，没课上也只能回家，跟在大人后面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第2年，时任教导主任的郁念慈老师和郁励怀老师，找到我家，要我回学校去复课闹革命，继续上学。那时，家里特别穷，加上听说读书学不到什么，天天除了搞劳动，什么也学不会。因此，我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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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郁斌生，江西安福洋溪店背郁氏方公32世孙。现年65岁，江西井冈山纺织厂退休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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