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网尘埃落定
作者 / 高小艳
妞妞高考结束之后，我们去学校里接她，她在寝室里流泪。我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离情别绪。等收拾完东西，等着托运的间隙，妞妞突然说:“复读吧？这一年。”我心里咯噔一下，眼前金星乱爆。“什么意思？”我镇定一下情绪，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理综最后一题没做。”她嗫嚅着说，“还二十分呢？”我大脑里突然一片空白，后面的话都断成了休止符。我愕然，震惊，惶恐，继而五味杂陈。家人过来搬运行李，我机械似的跟着下楼。原指望理综能够提分？其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家人什么也不知，依然高兴地跑前跑后。我守着行李傻坐在校园里，周围潮水般的人群，仿佛离我很是遥远。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不住一截浮木。我呆呆地坐在行李上，周围的一切已与我无关。我像是被世界抛弃的人，孤零零地，坐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郁郁寡欢。郁郁寡欢的还有妞妞，那被泪水浸泡的脸，让我不忍凝视。我欢天喜地而来，却被妞妞这一句，震得晕头转向。我没有问其他学科如何？不敢问。即使都考得好又怎样？妞妞兀自在身畔垂泪，所有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们都说理综好简单……”妞妞又喃喃自语，泪水成串滚落。我说不出安慰的话，那些安慰的话都哽在后头，怎么也倒不出来。我们之间没有交流，仿佛隔着厚重的雾霭。我们看不清彼此。批评的话语也没有，我真想逃到地缝里去。远处有人微笑着向我打招呼，我勉强挤出笑容努力作出回应。心里翻江倒海起着波澜，这些谁又能明察秋毫呢？回去的车上，我们默然坐着，谁都不言语，空气似乎凝滞了。“我要去复读，想好了的。”妞妞突然又说，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那话语落下来砸在我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无论考得怎样？都是断然要走的。”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无论上什么样的学校，都是要继续努力的。”车内静悄悄的，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考试固然很重要，但后天的努力远胜于此”过了好一会儿，我又忍不住补充道。家人冲我点点头，大家又陷入沉默。窗外是仲夏的天气，而我的心却冷到了极点。我像误入深海的鱼，怎么也游不回海面。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我把头使劲抵在车窗上，突然忍不住泪流满面。在等待成绩出来的日子里，我们萧索的，似一片片深秋的落叶。妞妞又把物理书找出来，闲暇时尝试做做习题，聊以打发苦闷的时光。在高考这场战役中，如果孩子已竭尽全力，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我们渐渐平复了内心里的波涛，以平常心等待着成绩的揭晓。焦虑何用？不如等闲视之。我们看书散步，偶尔交流心得。日子哗哗哗地翻过去，时间悄然从指缝中滴落。分数即将下来那天傍晚，我和妞妞上街吃小青菜。回去的途中，我对妞妞说:“今晚不查分吧？明天再查。”“为什么呢？”妞妞满腹狐疑。“这样也好再睡一个安稳觉。”我笑嘻嘻地回答。“能睡着？!”妞妞反问。也是。今晚横竖都是无眠，不妨就孤注一掷吧？我们各怀心思，慢腾腾地往家走。半夜里，我靠在床头柜上看书，时针已渐渐逼近零点。儿子早已睡熟了，小脸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来。这无忧无虑的小人儿，只有他睡得安稳。我却了无睡意，其他人也是。我看了看腕表，十一点半。又看，五十。再看，零点。我惊惧。我们慌慌地打开网页，战战兢兢地，输入那一串串数字。什么信息也没有？再输依然如此。查分者众，网络崩溃了。我不得不放弃继续查询，干等着，妞妞又去看电视。今晚可能查不了了，我们劝她去休息。她不肯。我们也毫无睡意。坚持到两点，依然如故。我们决定去睡觉。夜里又醒来了无数次。凌晨四点多，我从睡梦中惊醒，拿出手机又试。这一次竟能点开网页。我跑进隔壁卧室里，告诉家人这一消息。我们又趴在床沿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又输入了好几次，但都没能成功。可能紧张吧？我自嘲。手指抖个不停，总也输不对数字。后来换成家人试，还是不能成功。我们又碾转上楼打开电脑，凌晨五点多时才查出来。分数出来的那一刻，我们竟喜极而泣。虽没有期望中那般好，但我们已很知足。在接下来择校的日子里，我们又经过了一次次思想挣扎，最后到底还是遵从了妞妞的抉择。未来的路要靠她自己走，我们不能代替她去完成。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妞妞也算是被幸运之神眷顾，她被北京一所大学录取。我们也了却了一桩心愿。
作者简介：
高小艳，河南济源人，小学语文教师，喜欢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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