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郧梅,新疆塔城人。闲暇偶写字以自娱。
石 头
那天在给妞说,我去布尔津捡石头了,我喜欢石头。老农问我有宝石光吗,让我仔细描述一下。我告诉他我有一块小的,是纯白色透亮的。其实在之前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宝石光。还是住在那附近的妹妹给我临时补的一课。恰巧我又拣到了一块。老农说,还玩石头呢,白色的不值钱。我说我不是专家,我只是喜欢。可是过了这么久,我的心里依然耿耿。不是他轻视我的态度,而是他那么说对石头的态度。
在我的愚不可及的理解里,我以为对每一块石头,小的可以称粒,称颗,大点的叫块,叫个,我都不敢丝毫地轻视对它们。有的只是“赏”,这个字里包含着喜欢和赞美!但是我感觉那个“玩”字,固然有大气和霸气,但有点“玩弄于股掌”的不恭。还有,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把钱和石头联系在一起,尽管我知道,这种交易宽之又广,大到建筑,小到铺路,贱到打粉。贵嘛,就可能如老农的意思,精雕细刻放置精格,供人玩赏。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的时候在土里玩,长大一点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地里侍弄庄稼,都不可避免的接触石头。地里的石头一般都很小,也是那种黑色,麻色,灰色的居多,有花纹的很少。那时的我,累了就停下来,找一块石头,看它的形状,还有它简单的纹路,我就想,它从哪里来的呢?在这里多少年了?它是在这里一直等着我吗?
我也幻想,它以前的家或许是大海,或许是戈壁,它是和妈妈走散了,只好静悄悄的在这里等了。每次我这么想,看完它以后,我就会小心地依旧把它放在原来的地方。免得它走失了,枉等了那么多年。
我最开心的是去地头看水。那是队上和别的队分水的地方 ,那里的水渠很宽,也有低浅的地方。有水,就有石头,那么多的石头!一直顺着大渠铺到面前,蜒到远方。我挽着裤脚,下到水里,捕着,捉着,逮着,那些在粼粼水光中好像游动的五彩的石头。它们跳耀着,躲闪着,喧闹着,挨挤着,蜂拥着,在水的流动下,目光看好的,就是不容易捞到。
现在知道那是光合水的折射。我惊诧于它们的众多,它们的缤纷。真的,那紫的,红的,绿的,黄的,黑的还有花的,带纹路的,带洞眼的;等等。心想,它们是另一种花朵吧!竟开在沉默里。它们没有芳香,但是它们有艳丽。它们没有根茎,但是它们也有生命。它们的生命展现在和我们一样的时光里。是的,它们和我们一样经历着春夏秋冬。
我的光脚板抚摸着它们,回馈我的是那样酥麻的感觉。我的手托着它们,它们就像受惊的小鸟温顺地依附在手心。我满心的欢喜,就把实在喜欢的拣好,想方设法拿回家里,藏到属于我自己的角落。那里盆盆罐罐堆的越来越多。
终于在我结婚后,妈妈忍无可忍,把它们打扫出来,铺到了去厕所的路上,那条路一下雨就是泥泞。我每每回去,对于这点,心里都很难过。时时去看看它们,那是我曾经珍爱和熟悉的,甚至都可以说出它们来自哪里,哪个路边,是我停下来只为它吸引而专门停下。哪个是在那个秋季,在渠里把它带着水捞了上来。唉,也许,把它们铺在那里,是它们最后的归宿,做着伴儿,不再到处颠簸。
记得我家以前有个大石头,椭圆形的。爸爸用它当压场的碾子。不用的时候,就放在门边,晚饭后,爸爸坐在石头上休息,小妹就偎到爸爸怀里,我们散坐四周,听他讲那个遥远陌生的老家,他小时候的事儿。这个记忆一直温暖着我的飘泊。
这些都是小石头,往大的说,神奇的是我的家乡塔城,西面有一个伟人山。在合适的角度 ,可以看到很多个山头连起来的毛主席遗像,正面平躺着,清晰的甚至可以看到他下颚的那颗痣,还有他的中山装,衣领,纽扣都那么明显。东面,有一个64山,那是在一个山头上,一些红色的岩石组成的数字“64”字样。不得不叹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造化神奇。
最近,楼旁又在盖楼。挖掘机再挖地基,被挖出的土和沙石暂时堆在一边,我每每从那里经过,都能闻到一种气息,那是深埋已久的气息,有石头们深深地喘息声,甚至能看见它们面对阳光的笑容。我微笑着看着它们。不禁让我想起了某一年前,我和几个伙伴出去玩,回来时天下起了雨,满路的雨水,有一个水宽的地方,我们过不去,这时,有一个伙伴发现路边有一个石头,他费力地搬起来,垫到了水中间 ,我们就依次过去了。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陷在泥泞里的石头,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多少年以后,我依然时常想起那个画面。
石头或许在人们眼里分着贵贱,就像人,就象植物,甚至就像书。贱的是普通的没有特色的,最底层的。贵的,比如玉石,宝石,个个无限风光。但是与我,是不分贵贱的。它们都是这个地球的一部分,它们都有自己的位置,或铺路,或垫脚,或是高贵地蹲在有底座的展台上。它们都有和我们一样的思想,一样的交流,一样的话语,一样的灵魂。只是,自以为是的人们不屑或是无暇去理它。
我心里认为,假如把地球比作是一个人,那么水,就是血液,泥土是肌肉,植物是皮肤,每一个大大小小的石头应该就是骨骼了。有什么理由和权力来区分它们和蔑视他们呢!
所以,我喜爱石头,是和它们说话,和它们对视,而不是玩。当然我不具备玩的资格,我不敢,也从不心存“玩”的意念,因为我觉得我也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最底层的小石头。更不敢把它们和钱联系在一起。假如钱是唯一衡量贵贱之分的话。
欣慰我的淡然,我拥有自然的行云流水。
编委会主任:张兆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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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发:微旬刊《大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