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冬夜,院子和花椒树



冬夜,院子和花椒树
jiangshanwenxue
再装一锅,各种故事、回忆和村里的变化在他们磕开的烟灰中零零星星飞散开来,钻进我的耳朵。我爬在炕沿上,眼睛盯着房梁上一串串金黄的玉米,常听着故事入梦。
冬夜,院子和花椒树|流云行水
坐在老家的院子里,我的目光常会落在墙角那颗不知何时栽种的花椒树上。花椒树长在背阴处,并不高。由于紧贴着墙角,花椒树很难恣意随心地生长。然而春去秋来,它并不因此失去什么。时光流转,它依旧我行我素,把自己长得虬壮有力,枝桠繁茂,无所顾忌地张扬着个性,努力证明着它的存在。  奶奶曾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家里的房子和我的年岁一样大,是我出生时建造的。  算来这老屋也已到了不惑之年。
老屋前有一方院子,最初时院子是开放式的,几处蒺藜,似乎告诫人们,这是私有之所。  老屋在村子最南端,矮小,很不起眼。它孤零零地伫立着,被泛着白花花阳光的乡土路和偶尔过往车辆扬起的尘灰包围着,显得灰头土脸。如今,老屋不再孤单,不断扩张的村庄早把老房子裹到村子中间了。  老屋前有一条马路,屋后也有一条马路。人在屋中,透过窗棂能看到过往的行人,听到车马喧嚣。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爷爷极好的人缘,曾使老屋成为村人们交流春耕秋收、婚丧嫁娶的议事中心。  冬日夜长,白天无甚农事。夜幕乍降,孩子们喊叫着挤到伙伴家里看电视玩游戏,中年人相约着去邻居家里打牌消磨时光,老人们则喜欢串门聊聊家常。  来我家最勤的是金大伯。他着一身黑布裤褂,腰里别着根罕见的一米多长的旱烟管,头戴深色瓜皮帽,双手背后一抄,满村子溜达。  金大伯和爷爷交情甚笃,每次进我家,就往炕沿边近窗子的椅子上一坐,三两句寒暄过后,随手抄起爷爷的旱烟袋,装满烟锅,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爷爷闲扯起他们当年的辉煌往事和村里最近的各种闲散话题。一锅抽完,顺手将烟锅往土墙上一磕,满烟斗的灰烬零零散散洒到地上。再装一锅,各种故事、回忆和村里的变化在他们磕开的烟灰中零零星星飞散开来,钻进我的耳朵。我爬在炕沿上,眼睛盯着房梁上一串串金黄的玉米,常听着故事入梦。  那时的故事传说、人情冷暖,对于世事的了解和看法如同爷爷辈们烟斗里一明一灭的烟丝,荡起一股股青烟,渗透进我的血液,至今都让我受益匪浅。  有时,听着金大伯踢踏踢踏的脚步消失在院落外,我还意犹未尽。  原先的院子高低不平,不知道何时被铲平,可能是在我外出读书期间吧,院子便逐渐有了个整齐的样儿,不仅宽阔了许多,也规整了许多。再后来有了土夯的院墙,一个完整、私密的庭院把门外的车马声和喧嚣渐渐隔离开来。不过有人再到家里来串门,却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要敲开大门,穿过院子,才能来到厅堂。  小时候我最喜欢听的是我们当地土匪的故事。听奶奶说,一个胡姓土匪是当地有名的土匪头子,不过他极少抢劫穷人,专门和有钱人过不去,村里很多人家曾受过他的恩惠。解放前,半夜里屋外传来一两声枪响,然后就是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和咔哒哒的敲门声,等屋子里的人吓得赶紧躲藏起来,天快亮时小心翼翼地出门观看,很多人家门口都凭空多了半袋粮食。后来,官兵们追剿土匪,挨家挨户敲门,不仅抓私通土匪的乡亲,还趁机哄抢东西。村里人一到夜里就把门栓牢,弄一些晒干的黄豆隔着门缝撒在门口,黑夜中就经常听到那些官兵们踩到豆子滑倒,摔得东倒西歪的声音和尖叫着的咒骂声。  那时的夜晚就在爷爷奶奶们一个个这样的传说中渐渐朦胧了睡意,和梦中的人物们相约而去了。也给了我长大后以后很多臆想的空间。  秋高气爽的季节,太阳甫一下山,家人们也常会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驱赶着飞虫。院子的某个角落里,性急的秋虫已开始了浅唱。  院子大了很多,别无他物,奶奶萌生了种点植物的想法。很快,两颗梧桐、一颗核桃树,几株大丽花就成为了院子里的新贵。  后来不知何时,南边的土墙逐渐塌陷,邻家的黄狗常会循着饭菜香味,逾墙而入,搅得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于是,奶奶在豁口的下方种了一颗花椒树。  家乡的土壤很适合种植花椒,但种植的人家却并不多。一旦谁家里要用花椒做香料或入药,总要去有花椒树的人家借用。我家院子的墙角,温暖湿润,土层深厚,极适合花椒耐寒耐旱的个性,当然长成后,也可以做藩篱挡住邻家的黄狗。  奶奶撒下种子,精心护理,就像护理小时候的我们一样。半年后,花椒就成为小小的一株嫩苗了。开始时,我们都劝奶奶别种了,这么小的苗,是经不起邻家黄狗的折腾。  奶奶不听。我们也就随她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们坐在院子里休息时,猛然留意到枝繁叶茂的花椒树干上密密麻麻的白花,和满院淡淡的清香,才意识到那棵小树长大了。期间,奶奶不知花了多少心血。问起来,奶奶也似乎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一年年,那棵孱弱的嫩苗成为了院子里的一员。邻家的黄狗也畏惧那满身刺儿的花椒,很少从墙角跳进院子里了。  花椒的花期大约在四五月份,花期一过,奶奶就隔三差五从树枝上采摘一两把青色的叶子,洗干净切碎拌入菜籽油,均匀地抹到揉好的面团上,做成千层油饼。热乎乎的油饼,弥漫着浓浓的椒叶香,真是记忆里让人永远垂涎的美味。  那时候,我在外地念书,每周都会带干粮,若是哪次我带了椒叶油饼,肯定会被同学们一抢而空。吃着满嘴油香的饼,大家都会问我,可不可以带一些椒叶,让他们也做一次香味扑鼻的椒叶饼。  九十月份,是花椒成熟的时节,一串串红彤彤的花椒果实挂在枝头,色泽艳丽。乍一看,很让人有种想尝尝的感觉。  有时候,我也会恶作剧,有伙伴来玩,我会摘下一两颗,劝对方尝尝。嚼碎了花椒,那种麻酥酥的滋味瞬间刺入舌尖,麻遍全身,往往对方被麻得舌头吐出很长,就像邻家的黄狗,有时候连续几天吃起饭来都食之无味。  后来我去外地读书,很少再想起花椒树,只有回家时奶奶做花椒饼,让我去摘一把叶子,也只有在那时,我才会多看几眼那棵花椒树。当年低矮的树已经慢慢虬枝四散,树干上也布满了皴裂的皮。有时候,奶奶也让我为它剪枝,我尽力把它剪的树形好看一些,不过等下次我回来时,它又会枝繁叶茂了。  邻居们要用的时候,也常常来家摘些叶子,采些花椒。虽然它的树形和枝干越来越粗糙,但并不影响椒叶饼的诱人,油炸花椒果实时四散的香味和邻居们来采摘的脚步。  日子不紧不慢,花椒树木也默默地陪着我们一年年春秋冬夏。  后来,奶奶去世了,花椒树受到的照顾少了,颓废的姿态日渐显现,叶子和果实不再繁茂。终于有一天,院子要翻修,爸爸叫人砍了它。  听人说,花椒树的树干文理细密,可以做家具,可惜那颗花椒树枝节弯曲太多,只好截了一节,做成了擀面杖。  花椒树从院子里彻底消失了,可我的眼神还是偶尔会向墙角扫视一番,似乎搜索它的香味和奶奶的身影。  没时间做饼子很久了,可能是没有了椒叶吧!有时候想起饼子或偶尔做一次,我都会拿起那根用花椒做的擀面杖,似乎只有用它擀过的面饼,才能隐约嗅得到那种淡淡的陪伴的味道。
江山
西风
wang
【编者按】乡愁是一首歌,始终回响在游子的梦乡里;乡愁是一条河,始终流淌在游子的心坎里。作者作为一位离别故乡、在外地工作生活的游子,总是想起哺育自己长大的老房子老院子,总是想起爷爷以及来老屋里串门的乡亲们,总是想起冬夜里他们讲的土匪故事,总是想起奶奶种的花椒树,总是想起用花椒枝叶做的油炸饼,总是想起挂在枝头那一串串红彤彤的花椒果实……作者将一腔思乡之情,不动声色地倾注于所描写的老院子以及院子里的物件上,倾注于所叙述的温馨往事上,实乃怀乡思亲的上乘之作,倾情推荐赏阅。【编辑: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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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子晶莹春闺梦里人桑干河啸竹文明俭朴山野和风海牛寒江孤鸿明月清晖叶墨涵衢四海之中独倚梅树海韵波涛檐下听雨
评论员:啸竹寒江孤鸿晶莹桑干河星期八杨子春闺梦里人念家的麻雀秋实韵文明俭朴衢四海之中叶墨涵情满鄱湖山野和风檐下听雨海牛独倚梅树斯琴茧庐主人海韵波涛明月清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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