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地带签约作家 ? 孙青艾专栏】野 菜 翻 身 /孙青艾（北京）

野 菜 翻身
文/孙青艾（北京）
提起野菜，大部分人都不会陌生吧。那些生长在野外的非人工栽种而又可食用的植物，或其叶，或其茎，或其花，都可称之谓野菜。如荠荠菜、马齿苋、灰灰菜、苦苣菜、蒲公英、面条棵、扫帚苗、茵陈、猪尾巴草、榆钱、槐花、柳絮、枸棒槌等。 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气候和环境就会有不同的野菜。但不管是天南还是地北，千百年来，野菜历来都是穷人们的朋友，一年糠菜半年粮，甚至常年都离不开它。春荒灾年，穷苦百姓更要靠它来充饥度荒，维持生命。那举世闻名的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中，就不知有多少红军战士是靠那不起眼的荒草野菜才闯过了鬼门关，走过了茫茫草地，走到了陕北。我对野菜的感情很深。记得小时候家里穷，一开春就会去挖荠荠菜，榆钱、槐花、枸棒槌更是不可少的美味。夏天、秋天，庄稼地里的马齿苋长得旺盛，奶奶常领着我和妹妹去地里薅，回来后洗净蒸熟，除了当顿吃以外，剩下的就晾晒起来，晒干后就收进草篓，等冬天和来年春天吃，包菜包或蒸窝头都很好。在遭受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更是没有粮食吃，能挖到的野菜早就被挖完了，沟里的“反白草”因其毒性吃得人们直吐。冬天，万物凋零，地里冻干的刺角芽就成了大铁锅里的主角，这些往常没有人吃的东西虽然又扎又涩，但毕竟无毒无害，田里又多，便理所当然地被用来填充人们的噜噜饥肠。一开春，更不用说那人们惯常吃的榆钱、榆叶、槐花、荠荠菜之类，一长出来就进了汤锅。我上学的中学也取消了粮食供应，口粮自理，我每个星期天回家，娘便给我弄一小罐做熟的野菜带到学校，能吃两三天，就是变馊发粘也不舍得扔。就这样，家乡的野菜成了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它陪伴我长大，滋养我瘦弱的身体，使我懂得了生活，懂得了亲情。谢谢你，家乡的野菜！野菜是仁慈的，也是无私且坚强的。它对天地无所求，对人们无所求，人们从不给它施肥浇水，它却能生得自在，长得旺盛。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它们经风沐雨，岁岁枯荣，岁岁繁茂。它的种子，随风传送，四海为家，穷乡僻壤，荒山野岭，都乐于安身，生根，发芽，开花，结子，它们以顽强的生命力蓬勃着自己，奉献着绿色。而当灾荒来临时，它又慷慨地为穷苦人献身。野菜，实在是大地之骄子，是阳光下的生命。后来，先生翻阅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发现野菜中很多都被列其中。比如蒲公英清热消炎效果极好。茵陈清肝利胆是佳品。就连长满刺的刺角芽也可用于生血补血。原来，在野菜的阵营里，它们很多都是病魔的克星、医生的助手。李时珍先生对它们可说是了如指掌，宠爱有加了。尽管如此，但在很多人眼里，野菜乃卑微低下之物。在诗人和画家们那里它倍受冷落，比起那些名花名木来，其地位可真是天壤之别，赞颂“国色天香”、“岁寒四友”之类的诗、词、画数不胜数，却很少有人为野菜花费心思著一笔一墨。而在富人们看来，野菜更与他们毫不相干，家里的餐桌上绝对不会有野菜的身影。所谓“朱门酒肉臭”，自然是不需要那山野之草芥来充饥。因而他们鄙视野菜，也看不到野菜的价值，只是一味地崇尚山珍海味大吃海喝，只吃得油光粉面大腹便便，变成了“三高”（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
可是，这世界真是变了！如今，野菜早被老朋友们忘到了脑后，小孩子们根本不知道野菜是什么味道。若说起吃野菜的年代，竟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不肯相信。可是，又不知从何时起，不愁吃喝的人们又想起了野菜。先是荠荠菜包饺子，后来榆钱、槐花蒸蒸菜，再后来，野菜竟被捧上了宴席，那大腹便便的“三高”们也视野菜为美味了。于是，菜市上就有了农民采来的野菜。起初，很便宜，三两毛钱一斤，一块钱买的够吃两顿。也许，这是那有经济头脑的人在做试探吧。过了一年，价钱长了，赶上了栽种蔬菜的水平。再过一年，又涨了，槐花两块钱一斤，茵陈四块，荠荠菜三块，贵过头了！可是，比起那化肥、农药、催熟剂喂出来吃起来又没滋没味的青菜、西红柿等大棚蔬菜来，我却更偏爱老朋友，高价也要买。兴致来了，和先生一起，或约上朋友骑着车子带着小铲去到野外，田埂沟边，清水河畔，黄河滩头，挖它一天，一大袋子绿莹莹的茵陈、蒲公英、面条棵便带着泥土的清香进了家门，餐桌上于是多了一道好菜。吃起来还是老味道，清香依旧。那年回老家探亲，正逢阳春三月，临走，三哥三嫂忙着给装这拿那，可我说：”我啥都不带，只想要一样东西。”三嫂笑吟吟地问：“你说，要啥？随你拿！”我跑到院孑里，往上一指，转身爬上楼顶，扯住楼旁边那棵洋槐树伸过来的一个枝桠，倾刻间，那洁白如雪散发着清香的串串槐花便进了我的袋子。三哥三嫂笑了：“还没吃够呀！”于是，那带着家乡气息和小院春光的一大袋子槐花便作为最好的礼物随我来到了开封。如今，身在繁华的北京，却更时时想念那带着泥土清香的野菜。前不久，三哥三嫂和侄女还从老家用快递给我寄来了一大包晒干的、新鲜的“蛤蟆皮”(学名蟾酥草)来，我象收到宝贝似的高兴得不得了。只是，不再是因为饥饿，不再有辛酸的泪水。野菜，彻底翻身了！感慨之余，赋诗两首，献给我的老朋友：桃 花 与 野 菜满园盛开嫣然红，野草丛中掩身影，莫道枝头皆高贵，一样春风一样情。 咏 槐 花 阳春四月天，枝头遥相看。串串摇曳姿，朵朵仰笑脸。 洁白净无暇，绿叶亲无间。不慕富贵色，亦不争娇艳。随风送清香，食来味甘甜。昔日苦岁月，献身度饥年。如今小康日，佐餐胜肴馔。生来平凡花，飒飒向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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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孙青艾，女，河南大学副教授，已退休。1976年7月于该校文学院毕业并留院任教。后调任校党委宣传部任副部长，兼任《河南大学报》执行主编。退休后任《信陵诗刋》主编十年。其散文诗歌散见于报刋网络平台，出版有散文集《岁月拾贝》。《作家地带》签约作家。《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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