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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石志滚,男,苗族,60后出生,都安县永安镇八达村人,广西区贵港监狱人民警察,热爱文学,热爱苗族文化,有作品发表在一些报刊,系都安作协会员。
别了,老屋
文/石志滚
云彩,每变换一次,都携带一个梦幻。
与其说老莫见证老屋从新到旧被拆掉推倒直至变换,莫如说是老屋陪着老莫从小到大直至现今的醉美夕阳。总之,老莫和老屋,或说老屋和老莫,他们之间,同龄相知,心意相通。
重阳节这天早上,儿子小莫刚启动柳微轻卡,准备回一趟村里看望几位老人,老莫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车头。小莫知道,父亲又想念那两堵残垣断壁了。
兜兜转转,拼到古稀之年,仍无力重修与自己一样古稀的老屋。面对现实,犟劲的老莫,与命运握手言和。他接受政府给予的危房处置补帖,将老屋拆掉推倒。临了,他交代钩机师傅别把老屋钩平,留下两堵矮墙,以作记念。不是说国破山河在吗,老莫暗自思忖:墙在老屋就在。
泥墙瓦房在一九五十年代新中国成立初期,除了抢眼,就是让人引以为荣。那年头,好些家庭还住在茅屋呢,瓦房成了农村新气象的标志。如今,泥瓦房已被列为危房,国家给予专项补贴,引导农户改造重建或拆掉推倒。老莫家在镇上的安居苑得到一套政府安排给予的安居房,因此,他们的危旧瓦房得推掉处理。
一诗人说,回家不在老屋住上几夜,不到田埂转上几圈,实在算不上回到故土,更无法缓解淤积在心中那种情结的疼痛。可是,老屋推掉了,土地也流转租给别人了,老莫仍不时回来兜圈。他人在安居苑,心思总是黏附在这两堵破墙和这方土地。
伫立在墙垣一侧,老莫百感交集。
老莫在瓦房落成那年出生。父亲给他的教化是:勤不富也饱,懒不死也饿。“农家人靠的是一个‘勤’字”。到了读高小,老师说“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时,老莫便认定“劳动致富”这个理。
时至谈婚论嫁,老莫与邻村山里的苗女金花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周邻四舍交口称赞。但金花是独女,老莫是独子,金花下山还是老莫进山成了两难的选择。老莫对两边老人说:“我先进山,反正就四里路程,我们能兼顾两头。”
豪言壮语之后是骨感的现实。四个孩子先后出世、长大,四个老人慢慢变老、变弱。逢年过节,满一桌的团圆倒是热闹,可孩子们的读书费用及老人的看病开销与日俱增,日子捉襟见肘。山里是呆不下了,老莫给外家的土坯茅房挂上大锁,举家出山,迁回老窝。
时过境迁,与老莫同龄的两间老屋墙体斑驳陆离,头顶瓦片缝隙彼彼皆是,晴天光线从屋顶穿入屋内,与升腾的炊烟交相辉映,再经横梁上的蛛网缠绕,看起来不失朦胧之美,可风雨来临时,天上下雨,屋里滴水,这个中况味,真是难以尽言。检漏维修尚可遮风挡雨,但长此以往,何以安居?何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重建新房成了当务之急。
那年开春,老莫对妻子金花说:“老婆呀,我们拼了二十年,日子却越来越苦,别人家的壮劳力出去打工,陆续回来修建砖房,我们守着破瓦房也不是办法,现在四位老人手脚还能动弹,这个家恐怕得你自个打理了。”善解人意的金花只一句话:“就怕你上了年纪,在外面吃不消。”
老莫来到大厂矿山。他在菜园村租了两亩地,搭建了一间茅屋,成了种菜专业户。矿山的菜价不错,攒钱给孩子们读书还能应付,可存钱回家起楼房,起码比孙悟空他们去西天取经要多出十万八千里长路。在大厂干了两年,身边打矿和“偷矿”发财的人屡见不鲜。但老莫打矿力不从心,与偷矿者不可莫逆,只能私下里做“发矿财”的美梦。后来,有苗族同胞从大厂走出广西,到贵州老家桃孟县那边开矿需要管理员时,老莫得以随行。成败在此一举,老莫忠实勤快,自然得到老板的赏识。但两年下来,老板血本无归,老莫除了得到养家糊口的小钱,发矿财的美梦终成泡影。不过,老家那边如火如荼的扶贫工作,老乡们脱贫奔小康的事实让老莫感同身受。老莫心里明白,两百年前,自己的先祖们从贵州苗区老家逃避战乱,结伴南迁到广西都安,两百年来经历的苦难自不必说,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后,农民才翻身解放,当家作主。他自己经历“土改”、“合作社”、“生产队”、“土地承包责任制”,直到现在的“土地流转”,虽大伙未能全部走上富裕,但电视里讲的“不忘初心”,一号文件里讲的“三农”他是相信的。好日子的到来是看得见的事。
老伴金花说:“孩子们都完成学业了,老大已出嫁结婚,家里没有什么大的负担,你还是回来吧,扶贫政策越来越好,我们安心在家大干就行。”儿子小莫说:“我决定到城里建筑工地务工,你回来陪母亲打理家里的事就好,相信,有扶贫政策,有我在外打工,再过几年,修建楼房的事不是问题。”
三年后,二女出嫁,儿子讨回媳妇,修建楼房的钱也基本筹齐。但是,老莫的父亲和岳父母身体出了问题,按农村风俗,老人病重时不宜动土建房。老莫对临终的父亲安慰说:“很快就按村头那家新楼的摸样在老屋这里盖起一栋楼房。”虽然随后两年内四位老人先后离世,他们闭目前看不到漂亮的楼房拔地而起,但他们确信莫家的这两间老屋很快就会被推掉,他们都带着安定的心安息而去。
老莫更是笃信,用不了多久,他会以铁的事实向四位老人的灵魂予以虔诚的告慰。
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小莫在建筑工地发生意外,不是轻伤。住院、动手术,两脚的骨头里添加了钢板。往后,高收入的活怕是干不下去了。
关键是,修建楼房的事再度搁置。
老莫陷入了沉思。他出身在勤劳善良之家,为了孝顺岳父岳母,他先是嫁到山里,后又母鸡带仔,举家下山归来,接着风餐露宿于大厂矿山,再后来又不远千里,辗转贵州老家。兜兜转转,成家几十年来,未曾停歇和马虎,可总是事与愿违。难不成这辈子真与梦寐以求的楼房无缘。
中秋那夜,儿子尚在住院,送走上门问寒问暖的驻村第一书记后,家里只剩下老莫和老伴金花。
“你漂亮能干,却陪我吃了一辈子的苦,我实在对不起你。”
“我们一起当家,你风里来雨里去,在我的眼里从帅气变成了未老先衰,我欠你的也是够多的。”
都说相濡以沫。即便艰难,尚有知心的人相伴,纵然困苦,这家是完整着的。还有,第一书记的那些肺腑之言更是让人心暖。老莫夫妇觉得,他们的明天,是看得见的美好。苏东坡在遭受挫折,在失落之际尚能写出“人生有味是清欢”的绝世诗句。是夜,虽苦未尽,虽甜未来,但老莫与金花,这对结发夫妻便也发自肺腑,倾尽了所有的甜言密语。
“大厂菜园村的茅屋还在,菜地承包期还有一年。现在老人们都走了,孩子们不再需要我们照顾。要不,我再上矿山一转,等明年儿子伤病好了,我们在他获得工伤补偿的基础上锦上添花,说不定起房和装修就能一次性完成。”
“好吧,我同意去大厂,但你不得一人独行,我陪你。明年我们就回家起楼房。”
大厂的矿资源愈发枯竭,曾经的小香港已然不再,菜价每况愈下。夫妻俩早出晚归,不辞辛劳,一年后,总算获取了他们的血汗钱。
2016年底,历尽沧桑,走过人生路上的沟沟坎坎,尝遍生活里的酸甜苦辣,老莫陪着老伴回家了。
事实上,老莫唯有选择回家,他已没有能力飘泊。
春节后,驻村第一书记登门拜访。“你们家符合异地安置条件,镇上的安居苑正在落实安置户的申报工作,我们考虑把你们家报上。”
“白捡一套房,到街上白吃白喝,我不希望那样。”老莫回答毫不含糊。”他有理由自信,凭着自己的双手,很快会让善良的妻子过上安稳的日子。那样他才心安理得。
“我同意他爸的意见。”金花觉得,他们吃过苦中苦,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了,今后,她要用自己的双眼守护老伴,哪怕找不回他的帅气,也要唤回他的帅真,往后余生,他们会过得不失体面,不失逍遥。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我的粗笔有理由相信,一生犟劲的老莫和乐观向善的金花,他们是现实版的苏东坡。即便他们不会吟诗,没有诗与远方的情致。
“从长远看,从子孙角度去想,你们还是到镇上安居为好。用手上仅有的本钱,到镇上择业发展。老家这里先留着,共产党的扶贫政策不剥夺你们的根基,老屋、土地仍是你们的。走吧,你们两老不要再折腾了,让老百姓尽快过上好日子是共产党人的初心。”
老莫没能在老屋这里将那栋梦中的小楼拔地而起,但一家人却能提包入住比他想象中更高的楼房。这里,路、水、电一应俱全,学校、医院配套完整。这一切的一切,是老莫此前做梦也未曾想到。
只隔一个月不回来,老屋这里已长出不少杂草。老莫走近残垣,俯下身,拔掉杂草,从身上背着的布袋里拿出几支香,点燃插到墙根,然后默默念道:“老屋呀,我真要与你们告别了,往后,你能发挥余热,不丟我莫家的面子就好。”“还有,我们的列祖列宗,你们也不要埋怨,老屋这里永远是我们的故地。苗族是典型的迁徒民族,千百年来的迁徒再迁徒,只有到了今天的社会主义新时代,我们才站稳脚跟,不再颠沛流离。我一生奔波劳碌,拼尽全力,亦不能光宗效祖,全靠共产党才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我要在镇上‘此心安处是吾乡’去了。”
辛丑牛年伊始,驻村第一书记帮助坡田苗寨向县文旅局拟了一份报告,内容有:经安居苑超市牵头捐款和其它村民集资,特向贵局申请,给予一定的资金补缺和政策支持,在长安镇巴塔村坡田屯修建一个灯光球场及乡村文化室,选址在某家老屋和相邻某家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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