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僵化的主流审美

托尼·奥斯勒(Tony Oursler)的视频装置艺术为我们对科技的集体痴迷提供了一种启示,甚至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视角。日前,他在中国台湾的一个全新展览将他一生的作品都推到了聚光灯之下。TONY OURSLER
托尼·奥斯勒
托尼·奥斯勒和他的一部投影成一团烟雾的视频作品过去的50年中,艺术家托尼·奥斯勒(Tony Oursler)一直在制作表达有关人类未来的重大问题的怪异的装置艺术。比如,人工智能会帮助我们还是伤害我们?有没有可能结束我们对智能手机的依赖?人类依旧占据主导地位还是机器已经掌权?然而去年,当新冠疫情横扫各大洲导致数百万人丧生时,奥斯勒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过去。
“我把工作室缩小到只剩一张桌子,这有点像回到七八十年代。”奥斯勒接受我们电话采访时正待在纽约的家中,“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人,所以正好有这个机会让我用经典的方式去享受创意的过程。我只有一些黏土、一张纸或者一台摄像机。”
Tony Oursler新展览“黑盒”(Black Box)海报
这一年中,奥斯勒还花费了大量时间在对过往的作品挖掘上,为新展览“黑盒”(Black Box)选择作品。这个回顾展将于2021年1月23日在台湾高雄市立美术馆开幕,展览将展示他从1970年代至今的作品。“黑盒”是奥斯勒在亚洲第一场大型博物馆级别的展览,也是目前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项目之一。他表示:“很高兴亚洲的人们会对我的创作感兴趣。这是一场回顾自己作品的美妙旅程。”
作为影像艺术的先驱,奥斯勒在1970年代在加州艺术学院学习时就开始尝试创作媒体艺术。“我使用的是索尼于1967年问世的第一台摄影机Portapak。1976年,当它被丢到艺术系时,我就开始使用它了。”奥斯勒回忆说。他的早期实验是剧情短片,其中很多满是诡异的洋娃娃,并且探讨了宗教、性与死亡,时而可笑时而病态。
《Grand Mal》视频截图
其中的一部录像作品是1981年推出的《Grand Mal》,这是一部时长为23分钟的故事,满是幻觉、架构松散的道德,讲述了善与恶,由纸板剪裁的人物和涂满人体彩绘的演员混合演出,呈现出颗粒感和摇晃的拍摄风格。“无论这些录像的艺术价值如何,我都为我们亲身经历了从造型艺术到数字化发展的那个时代而感到自豪。”奥斯勒说,“相机为我们这一代人打开了新的大门。”
奥斯勒的艺术随着科技的进步而发展。到80年代中期,他已经摈弃了录音带,开始建造起精美的影像装置艺术,里面装满了四四方方的电视机,可以循环播放视频。几年后,他开始使用投影仪,将面部的视频投射到人体模型和雕塑上。慢慢地,奥斯勒使这些图像更加抽象,将它们缩小为在球体上展示的一只眼睛或一个嘴巴。现在,他在世界各地的画廊进行创作,将足以覆盖建筑物的大幅影像投射到建筑物侧面,并达到树冠的高度,视频中的人物便会像树叶中的鬼魂一样飘浮着。
Kceps(2005), 一个例子说明奥斯勒有时将脸部特征减少到只有眼睛和嘴巴
除了艺术之外,他对于科技及其指数级增长的利用,这也是其创作主题之一。“我处在电视机时代和计算机时代。”他说,“电视就像药物一样,但却从来没有像药物那样受到真正的控制。我认为应该对这种情况进行反思,而且人们现在已经意识到智能手机也有着相同的问题。”
奥斯勒对科技的探索在高雄市立美术馆的团队看来使他的作品与中国台湾产生了一部分的联系。“台湾地区一直在持续加强其在科技领域的地位。”该展览的联合策展人柯念璞(Alice Ko Nien-pu)说道,“谷歌、IBM和微软等全球公司继续对台湾的人工智能领域进行投资。由于奥斯勒的作品详细阐述了在科技、媒体、电信和人机交互领域的研究和实践所带来的相关问题,因此它肯定会引起台湾民众的共鸣。”
“我相信在1980年,一台可以捕获30秒数字电视的机器会达到100万美元的价值。现在,你的口袋里就有着一个计算能力数万倍于前者的东西,但是人们会使用这样的科技做什么呢?他们用它分散注意力,用它使自己着迷,用它使自己在某种程度上麻木。曾经它的作用是一台信息收集机、一台聚焦机、一台计算机,现在却已经转变成一种反乌托邦的小工具,会操纵意识分散注意力。”
尽管他对许多事持怀疑态度,但奥斯勒说他内心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当前,聪明的人会认识到智能手机所带来的社会问题。”他说,“我认为人们会重新夺回主权并将其用于创造性的工作。”
奥斯勒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一直致力于将视频保存为实验的媒介,用来抵制好莱坞电影和Netflix节目的主导性和流畅的审美观。“在好莱坞将视频商品化之前,很多人都在用电影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他说道,“后来,一切都僵化了。剪辑变得标准化,电影院也变得标准化,并且取消了前台,而我们也深陷这种奇特的文化之中。”
奥斯勒漫画系列的作品,在他于2013年在乌克兰基辅的平丘克艺术中心(Pinchuk Art Centre)举行的展览中拍摄
与主流电影和大多数视频艺术相比,奥斯勒的大部分作品都具有雕塑般的品质,它对于对话的使用使其与众不同。他的许多作品都充斥了断断续续的尖叫、唱歌、大喊或低语,常常在寂静的画廊中使观众吓一跳。2016年,自从90年代以来一直代理其作品的立木画廊(Lehmann Maupin)为奥斯勒在香港举办展览,他的一些创作有时似乎正在与游客说话。一张画像喃喃自语:“我甚至不认识自己了。”另一个则说:“我只是人群中的另一张面孔。”
声音是奥斯勒试图引起观众注意的方法之一。“艺术可以使观众重新活跃起来。”奥斯勒说,“流行文化与艺术之间的真正区别在于,对于流行文化而言,你需要支付入场费,然后再也没有人真正在乎观众的想法或所做的事情——你是消极的,循规蹈矩的。但是对于艺术而言,情况并非如此。”在展览中,你可以决定自己要看的内容、时间以及得出的结论。
《朱迪》(Judy,1994), 奥斯勒通过将视频投影到人形上以建造怪异的大型装置艺术的首批作品之一
奥斯勒作品的某些喃喃自语使得许多评论家将他的艺术描述为令人恐惧的:他的投影看起来像幽灵一般,尤其是当它们在黑暗安静的画廊中低声说着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陈述,或者在墙壁间或森林中飘浮着时。他的一些视频还与超自然现象进行互动,包含了鬼魂、天使和魔鬼。
对这种超自然事物的兴趣在奥斯勒的家族中有着悠久的历史。他的祖父查尔斯·富尔顿·奥斯勒(Charles Fulton Oursler)是一名业余魔术师、记者、作家和好莱坞编剧。早年,他积极致力于抗衡1920年代出现的沉迷和精神媒介的热潮。然后,从酗酒中恢复过来后,他放弃了早期的不可知论,成为了一名狂热的罗马天主教徒,直到去世。他的儿子、托尼·欧斯勒(Tony Oursler)的父亲曾是基督教杂志《指南》(Guideposts)的总编辑,然后创办了衍生杂志《地球上的天使》(Angels on Earth),其中有许多神圣的劝教,目前仍在发行中。
托尼·奥斯勒的《暗黑》(Obscura,2014年), 展示了投射到雕塑球体上的眼球的视频。当走过时,眼睛会凝视和眨眼
奥斯勒在天主教的熏陶下长大,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收集了超过15,000件与舞台魔术、恶魔学、隐匿动物学、催眠术、仙子、邪教、不明飞行物和许多其他神秘主题有关的物品,但他放弃了所有这些。“我相信艺术。”他说,“我相信艺术具有救赎和积极的力量。与神秘学的联系让我被标上了标签。人们会问‘你跟鬼魂说话了吗?你对通灵板感兴趣吗?’我不是那样的。但是其他人对这件事感兴趣,我倒是觉得很有趣。”
Xes(2015), 这是对于面部识别技术进行探索的系列作品的 一部分
最终,奥斯勒表示,他使用神秘学中的图像作为探索人们模糊事实与小说之间界限以及个人如何选择看待世界的方式。“我对现实的平行观点非常感兴趣。”他说,“作为一名艺术家,重要的是要了解人们的信念及其信仰之跃。信仰之跃确实有些奇妙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正如某些邪教那样,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在某种程度上,这导致了奥斯勒对科技的痴迷。互联网现在至少可以像过去的宗教一样塑造人们的信仰。人们曾经以圣经作为指导,现在他们可以打开YouTube或在Reddit上发布信息,征询数百万陌生人的建议。然而,这个全球网络并未导致普遍真理的产生:它已将事实分解成数百万个片段,发展出越来越令人不安的信念。“那些在互联网上流传的阴谋论的故事很神奇。”奥斯勒说,“假新闻。偏执狂的咆哮。这一切都非常迅速地走到了流行文化的最前沿。”
高雄市立美术馆
所有这些主题都将在本月在高雄市立美术馆上展出的奥斯勒的作品中有所涉及,他对生态的兴趣也会体现在最近他将影像投射到树木上的作品中。他说:“高雄市立美术馆有着美丽的土地,我们将尝试在室外进行约一个星期如同幻影般的投影来填充它们。”
这个展览已经筹备了两年多。奥斯勒于2019年首次访问中国台湾,与团队一起集思广益。他将再次前往台湾布置装置并为展览开幕。他说:“在隔离期间,我们将通过Zoom开始进行安装,然后在我隔离期满时完成安装。”
国立故宫博物院奥斯勒在2019年对中国台湾的访问令他深受感动。他与自己很欣赏的高雄市立美术馆的策展人共度了数天,并参观了台北的故宫博物院,该馆收藏有世界上最多的中国古代艺术品。“这真是令人震惊。”他说,“我想说的是,在博物馆里踱步参观真的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高光时刻,在台湾举办这次展览也是。用有意义的方式将一生的作品聚集在一起,人生中你会有多少次机会能做这样的事情?”
撰文:Oliver Giles
编辑:Sherry Xue、Anson Z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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