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生命的顿悟/李茵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但来路和归宿是一样的，赤条条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光溜溜地离开这个不舍的世间。
朋友妻子今年春节前患癌病世。从2018年9月份检查得知，到成功手术，再到2020年前复发恶化，不足一年半的时间，人遭了许多罪，但还是没有挽回生命。熟悉她的朋友，不论是男是女，或老或幼，都觉得她是一个苦命人。当年，为了摆脱农村生活，没有要彩礼，没有置办嫁妆，没有操办酒席，只身从陕西关中富庶的平原，追夫到偏僻的塞上军营结婚。当时，夫君是战士，在部队炊事班工作，没有单个宿舍，她又没有伙食标准，就那样居无定所的在营区内暂时借住下来。不成想，可以转志愿兵的夫君，因人顶替，不得不退伍还乡，她离开农村的梦想也由此破灭。
她参加过高考，但不幸落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陕西人的传统观念，凭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她与夫君辗转于陕西和宁夏之间，给别人打过工，丈夫做大厨，她当服务员，看着别人家的饭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蠢蠢欲动，夫妻俩合计着，拿出丈夫的退伍补助金，开了个小餐馆。那成想，没有根基，缺乏客源，在那个凭政府和企事业单位公饭生存的年代，他的小餐馆，举步维艰地硬撑了一年，赔了老本，又漫无目标的在外漂泊着讨生活。
西安的姐姐和姐夫，看着他们艰难的创业，觉得宁夏也是个赚钱做生意的好地方，就让他们回西安，把肉夹馍的手艺带到宁夏来，那是1993年4月份的事。他们的人生，也就在这一年发生了改变。打饼子，卖肉夹馍，投资不大，赚钱较快，而且是现钱，只要肯吃苦就有得赚。对于本是二级厨师的夫君来说，手到擒来，他们顺利地从西安学成归来，在朋友的帮助下，在大武口置办了个小饼摊，也就一个三轮车，一个火炉，一个鏊子，早晨6点左右天还未亮，登着三轮车出摊，晚上12点以后，夜深人少时，再骑着三轮车收摊，到租住的房子后，还要准备第二天所用的面粉、肉食和菜品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雨无阻，冬天冻的瑟瑟发抖，夏天热的流汗浃背，从来没叫一声苦，也没有休息一天，夫妻俩像钢铁战士一样，坚强地挣着辛苦钱，特别是春节期间，周边所有的商店和摊位都关门了，他们不放过这绝佳的赚钱机会。起步的那十年间，他们春节没有休息过一天，也就是春节前后这十多天的时间，总能赚得1万多元，那时工薪阶层的工资也不过才千儿八百。他们确实赚钱了，但那是真真切切的血汗钱。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有了个人积蓄，在西安、石嘴山市都有自己的住房和商业用房。随着时间推移，老客户也越来越多，夫妻俩也由单一的街边零售，向酒店饭馆配送方向发展，也形成了自己的独立品牌—西安腊汁肉夹馍。
积蓄并不像富豪那么多，但是供他们享受普通人的幸福日子，已经绰绰有余。朋友还算想得开，该滋润的时候，小搓一顿，但她夫人想着两个孩子的生活压力，不但没有放松干劲，而是更加勤奋，五十多岁的女人，黑瘦黑瘦的，不涂不抹，生活抠得紧紧的。朋友劝，亲戚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依然如故。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但她偏不这样想，还要把那些生活在贫困线下的亲朋好友，从老家带出来，手把手地教他们打饼子，他们所在的市场里，卖肉夹馍的摊位，不是他的徒弟，就是她的亲戚。
他们家两个孩子也争气，都考上了大学。大女儿已经毕业，且在上海外资企业供职，有家有房有女儿。儿子也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在读研究生，且深受导师喜爱，点名让其硕博连读，并将他吸收进导师的项目团队，实现了边读书边赚钱养活自己的目标，有时还能接济家里。就这么一个让旁人羡慕的家庭，她还是不满足，考虑小孩在大城市生活成本高，小儿子还没有结婚，等等。别人羡慕她的同时，也可怜她的不知足。
直至有一天，脸色蜡黄，晕倒在摊位上，才被家人逼着住进了医院，此时，已是胆管癌晚期。五雷轰顶。我的朋友懵了，她的父母亲哭了，亲朋好友扼腕痛惜。在医院做完手术，康复期间，她还要继续打饼子。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家人不惜一切代价，想挽回她的生命，自费药物，民间偏方，营养补品，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也只能延缓她的症状和疼痛。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输液打针对她都是一种折磨，看似生命延续，但带给她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为了减轻她的病痛，家人终止了挽救性治疗，让她安祥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弥留之际，她还考虑的是丈夫没有工资收入，以后怎么生活？儿子还没有结婚，以后怎么办？在这样的不满足中，未来得极享受幸福生活，未感受到天伦之乐，在人们的唏嘘声中，走向了另外一个世界。她的故事和人生轨迹，留给我们无尽的思索。
人呀，要学会解绑，不要把自己捆绑在责任的十字架上煎烤，使生活变得沉重而不自在。儿孙自有儿孙福，亲朋自有亲朋乐，自我救赎是人的内在本领，无需把他们的喜怒哀乐，死死地绑定在自己的生命战车里，为他们日夜奔波，而剥夺自己对自由快乐的享有。
人呀，心要有知足，该歇息的时候就歇息，世间的钱挣不完，越有越想有，掉到这个深坑里，只能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有了积蓄，就得按下人生暂停健，让不快的记忆及时清零，让享受人生成为新的追求。如若一如既往地，追求财富更大化，直至挣断生命的缰绳，得不偿失。
人呀，要懂得释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反之，快乐的生活也就一成。人生始终在痛苦和快乐中穿梭轮换，痛苦是经常的，快乐是暂时的。缺乏生活大度的人，很难从琐碎的事务中解脱出来，既就是生活衣食无忧，也不知道满足和享受。阳光的笑对人生，才能风轻云淡地走在人生大道上，畅享生活带给我们的幸福感。
作 者 简 介
李茵，60后，退休警官。一直从事部队思想政治工作，偶有文稿见诸报纸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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