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网吴婷梅，湖北宜昌人。作协，剧协会员，微旬刊《大文坊》“人物坊”主编。作品散见纸刊和诸多网刊。陆小曼，不可错过的风景
小引
捧着《徐志摩作品集》，不由得联想起陆小曼，她虽是一个颇受争议的女子，但驻足去探询，她亦是一颗璀璨的珠宝，无奈陷入感情的旋涡，被污泥掩埋，黯淡了灼灼其华。
天使亲吻过的女孩
陆小曼，别名小眉，江苏常州人，近代女画家、作家、翻译家。
1903年11月7日，上海市孔家弄，陆小曼含着金汤匙降生了。
她父亲时任财政司长和赋税司长，创办着中华储蓄银行。母亲生育过八个男孩都夭折了，最后剩下一个她，被天使亲吻过的女孩，天生丽质，空谷幽兰。她成了父母的心头肉，家族宠爱，世人羡慕，在爱意萦绕的氛围里长大。
1909年，6岁的她跟随母亲赴北京与父亲团聚。第二年入学，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小学。1918年，就读北京圣心学堂。同年，父亲专门为她聘请了一位英国女教师教授英文。有优渥的物质基础堆砌，最好的教育浇灌，她的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亦是才貌出众的姣姣女。
1920年，被北洋政府外交总长顾维均聘用兼职担任外交翻译，逐渐名闻北京社交界，成为一颗璀璨的珠宝。民国时期的社交名媛—“南唐北陆”是她与唐英在社交界拥有的半壁江山之美誉。
1924年，她出演过《春香闹学》，同年底翻译意大利戏剧《海市蜃楼》。
1925年8月拜刘海栗为师学画。
出生在江南的女子，天生对江南风景情有独钟，痴迷情怀。她的画作大都取景江南山水和园林景物，绿林山坡，浅水彼岸，意境悠远萧疏。她笔墨素淡，清温流畅，无纤细浮薄之感，能以淡墨简笔，传神地描摹出整个画面。墨迹沾染处，时而草草点缀，时而细细绢画，谨密中不失恢弘气势。
1928年7月与徐志摩合著《卞昆冈》出版发行。1933年整理徐志摩写的《眉轩锁语》收录在她1947年编写的《志摩日记》里。
1931年春天，她的一幅山水长卷画完满呈现。这幅山水画笔法如春蚕吐丝，细腻传神；气韵生华彩，浓墨舞新意。众人称赞，令人感慨，贺天健题字：“东坡论画鄙形似，懒瓒云山写意多，摘得骊龙颔下物，何须粉本拓山河”。这幅长卷是她唯一的一幅长卷之作，也是徐志摩因她跨出专业画师第一步的骄傲。尔后，徐志摩把这手卷常年带在身边，直至飞机失事身亡。在徐志摩失事机舱遗骸物里，一个精美盒子里，画卷竟然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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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她在第38期《论语》刊物上初次对《爱眉小扎》作序。
1936年，经良友图书公司出版图书《爱眉小扎》，随后加入中国女子书画会。
1941年，她在上海大新公司办个人画展。她擅作设色山水，笔触细腻，格调与淡雅悠远之趣，到了晚年则入苍茫空寥至境。她存世的《江边绿阴图》、《黄山松阁图》、《归櫵图》、《黄鹤楼图》、《翠峰冥色图》等画作都可谓精品。邓以蛰题跋：“华亭端的是前身，绿带阴浓翠带醺，肯向溪深林密处，岩根分我半檐云”。她色调清淡，笔墨精细，那是她的天资，再配上她的蝇头小楷，沧古溢秀的题字，把细腻描摹的淋漓尽致。
1956年4月，她受到陈毅市长的关怀，被安排为上海文史馆馆员。同年，入农工民主党，担任上海徐汇区支部委员。
1958年，成为上海中国画院专业画师，并参加上海美术家协会。1959年，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同年，被全国美协评为“三八红旗手”。
深陷爱情旋涡的女子
上海那座大都市，令人遐想总是给人一种无法抵御的诱惑，映入眼帘既是妖娆的风景又略带着一些沧桑的灵韵。从小生长在这座城市里的她，才华横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亦带着都市的矫情又有点不谙世事的空洞。
1922年，十九岁的她，在父母的包办下，初遇大八岁的陆军上校王庚。他一表人才，英武豪迈，努力上进，仕途一片光明。面对英雄，她空白的情感里有了异样。对英雄的崇拜不光是她，大多数少女暗恋过的对象或许都是军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同年，她离开圣心学堂嫁给了王庚。他对她是含在嘴里怕融化，看在眼里怕弄丢，于是，捧在手心里宠。他是军人，身系军队，不可能纸醉金迷，常卧温柔乡，便让徐志摩替代他与她的照顾陪伴。渐渐地，让她觉得他有意的疏忽，他自顾不暇的工作，他的木讷、不解风情，与她渴求的爱情婚姻有了千差万别的模样。
在与徐志摩的游山玩水里，在诗人的浪漫柔情里，她的情感有了多端变化。
徐志摩斯文儒雅，风流潇洒，会写诗，即使是一点痛也会叫得凄婉惆怅，一点爱也会写得悱恻缠绵。军人出身的王庚善于隐忍，即使痛彻心扉，也会打落牙血往肚里咽。
拷问灵魂，梳理纷杂，她爱上了徐志摩。深入骨髓，没有他活不下去的爱在烈火燃烧。飞蛾扑火，沧海桑田，她要打破封建的枷锁，奔赴爱情。她不顾及肚里的孩子，冒着因堕胎而终身不育的危险，与王庚闹得天翻地覆，结束了四年的婚姻。
她与徐志摩恋爱了。当时徐志摩也是逼着张幼仪打掉孩子，而离婚。
两个崇尚爱情至上的男女终于走到了一起。
新婚喜宴上，宾客满座，证婚人梁启超给两人劈头盖脸一顿骂：“徐志摩，你整个人性情浮躁，以至于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
陆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过来人，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恪遵妇道，检讨自己的个性和行为，离婚再婚都是你们性格过失造成的，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自误误人。
不要以自私自利作为行事的准则，不要以荒唐和享乐作为人生追求的目的，不要再把婚姻当作是儿戏，以为高兴可以结婚，不高兴可以离婚，让父母汗颜，让朋友不齿，让社会看笑话！总之，我希望这是你们两个人一辈子最后一次结婚！这就是我对你们的祝贺！”
勇敢踏进婚姻里的二人，没有得到新婚的美好祝福，连基本的体面也没留。她听着是否起了逆反心理？她何错之由，勇敢奔赴真爱，何等可歌可泣，该给她赞美才是，怎么能骂她？她心中疑惑丛生，一百个不愿意，面对嘲讽，也对徐志摩起了轻蔑心：看你做人多失败，结婚居然被人骂成这样。—她可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爱长大的公主，听到的都是赞美，何曾听过这样的辱骂？此时，她有跌落神坛的失落感，身体里的反骨慢慢增长。
王子和公主走进婚姻的殿堂，也要脱下华丽的衣装面对成人的繁琐，人情世故，柴米油盐随之而来。
起初她是想做一个好妻子的。虽然徐家不喜欢她，还是在硖石给他们准备了新居，毕竟徐志摩是徐家的独生子。徐家是当地首富，有古老严谨的治家方式。规定她黎明即起，洒扫除庭；教育她一粥一饭也当思之不易，总之规矩颇多。而她是徐家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早已习惯，与徐家自是格格不入。
徐家看不惯她奢靡的生活习惯，于是，断了小两口的经济供给，来逼迫他们自立。养尊处优，根深蒂固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呢？那一招不但没有逼成一个他们眼中的好媳妇，反倒逼得儿子四处兼职赚钱养家。
幸福恰似一朵烟花，匆匆绽放就消散在苍茫夜空里。两性关系中常是这样，没有得到时慕之爱之，思之念之，一旦得到后又觉得索然无味，甚是厌之，激情燃烧的火焰瞬时黯淡熄灭。她不顾一切奔赴的爱情，拼尽一切得来的幸福就那样稍纵即逝，只留给她无尽的绵绵伤痛。
而此时徐志摩心中也是幻灭丛生，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爱而无限放大了对方的美好，认定她是一个被时代环境压迫的女子，一心想要救赎她，要让她灵魂归港，展露才华，成为最优秀的女性，他的好太太。
而她的心魂似乎总在漂泊，她需要一个寄托，一个能掌控她的人，当她遇到徐志摩时，以为爱情的归宿就在那里。徐志摩性格温和，好面子，绅士风度，喜欢自然，喜欢清静，总想在文学天地里大展宏图，有一番作为。
她喜欢炫目的灯光，旋转的舞池，华美的衣裳，她喜欢别人眼里那个倾国倾城的陆小姐。如今相比较而言，两人的志趣、爱好、追求，对未来的愿景竟如此不同。
恋爱中的爱浓呢喃随风飘散了，也就不上心了，任由他穿着破旧的衣裳去上课也不替他缝补。恣意花钱玩乐，丝毫不体谅他流徙几地赚钱的辛苦。她不同意随行也不与他团聚，她本就体弱多病，他只得托付好友翁瑞午照顾。
那年，徐志摩走了，才三十六岁，那个儒雅俊朗，如阳光如星辰的男子因飞机失事而离世，所有人都震惊得无法言语。她如梦初醒，痛哭流涕，有些事情总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曾经爱她的人离去，而是永远不回来了。那一刻，她喊天哭地，泪流长河，哭出了多少悔恨？那一刻她似乎也随之而去！
此时，她才知道是真爱他的，尽管世俗给了她太多的谩骂，太多的不平。或许爱情太美，不愿意有任何的污蔑和瑕疵，她只能默默的承受，静默有时候是最深沉的爱恋和伤痛。
“肠断人琴感未消，此心久已寄云峤；年来更识荒寒味，写到湖山总寂寥。”惆怅的宣泄口，喷洒的都是哀怨沧桑的苦楚，“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别，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
人生如旅，到站而别，先走的人让人惋惜和疼痛，对于活着的人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或许她最真实的一面只会在诗人的溺爱中，或是繁华落幕后才流露出来，或许她一直是那样的真实，只是我们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懂得她的透彻。那年，她29岁，成了世人唾弃的寡妇。
1938年，35岁的她与翁瑞午同居。
翁瑞午也是名门之后，家中字画收藏颇丰，仪表堂堂，幽默风趣，精明细腻，善解人意，陪她一起出入舞池、陪她聊天解闷，为她推拿解除病痛。
据陈定山《春申旧闻》记载：“陆小曼体弱，连唱两天戏便旧病复发，得了昏厥症。翁瑞午有一手推拿绝技，是丁凤山的嫡传，他为陆小曼推拿，真是手到病除。于是，翁和陆之间常有啰襦半解、妙手抚摩的机会”。
有一次，她在翁瑞午推拿时问：“瑞午，你给我按摩确实有效，但你总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啊，你不在的时候万一我发病的话，有什么办法呢？”翁瑞午想了一下，对她说：“有是有办法的，但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好采用的。”她连问是什么办法，翁瑞午就说：“吸鸦片。”她一听是个馊主意，就大骂翁瑞午害人。但是，后来看到翁瑞午一直在吸，而且很有味道，自己又老是犯病，一时控制不住，就慢慢地吸上了。她自己知道，这是个坏习惯，可一旦上瘾，就没办法摆脱了。
后半生里，她和翁瑞午两人，常常一起在客厅里的烟榻上隔灯并枕，吞云吐雾。
后来，她身体越来越虚弱，但翁瑞午对她是有求必应，一往情深。
这段感情也是遭人非议的，因翁瑞午还有家庭，亲人的阻扰，俗世的白眼，朋友的谴责，以致后来翁瑞午生病有难，好友都劝她离开。
她说对翁瑞午没有爱情，但有感情，几十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说走就走呢？她乐意和他为伴。可能是那段没有压力的感情，让她非常放松，乐意享受，且割舍不了。亦或是她对待感情本就认真而执拗，绝不三心二意。
因此，他们走的最远，没有婚姻的名义，却相伴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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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退色的美丽
读着徐志摩的诗，寻着他的笔迹过往，品着他与小曼爱与累的点点滴滴。恩爱和思念一样绵长，牵挂不知疲倦。一直在想，倘若徐志摩不那么早离世，他们的爱情之火能否持久燃烧？有人说，徐志摩爱错了人，那是浪漫主义的飞蛾扑火，她只是他心灵深处的一个影子，诗文里的一股源泉。
诚然，真正的爱情是要在生活中趋于平淡的，那样才能踏实安稳。他们的爱情太汹涌，来得猛烈去的彻底。那样的爱太累，注定是悲剧。当爱情遇到现实生活的琐碎，不是变了味，就是一地鸡毛纷飞。
胡适说：她的美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
刘海栗说：陆小曼的旧诗清新俏丽，文章蕴藉婉约；绘画颇见宋人院本的常规，是一代才女，旷世佳人。
她的文字肝肠寸断，情真意切，《哭摩》里悲伤四溢，短短时日，她历经世事，悲欢离散，心碎的感觉连同那文字一起破碎了。哭着，哭着，看不到明媚的春天，越不过寒冬，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在秋凉的大雾里体味飞不过苍穹的苦旅，泪洒心河，独自伤悲。
回望她的人生过往，也为她多舛的命运嗟叹。倘若她跨过第一段和王庚的无爱婚姻，与徐志摩恋爱成婚，是不是会被世人所接受？倘若二人能听劝阻，珍惜他们来之不易的婚姻，以爱情为动力，彼此携手，成就彼此的一番事业，会不会幸福长久？
这种假设不太可能成立，总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完美结局，但他们在一起，彼此要面对太多的世俗压力，爱的太累是负担。因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就被蒙上了阴影，只是后来阴阳两隔，变成了永恒的遗憾。
倘若她跨过王庚，徐志摩，从一开始就与翁瑞午恋爱成婚，会不会是另一道人生风景？
以兴趣爱好来看，她与翁瑞午应是绝配。她是交际花、画家，翁瑞午爱她所爱，想她所想，是最合适的恩主，他专为疼爱她而来。没走进婚姻，而不离不弃相伴二十几年，足以说明他们是合适的、相配的。
能否拨开覆盖在她身上的繁叶，洗去铅华，去看她本身的光华？
学校里，她是闻名的“校园皇后”，是众人心中的女神，是天上那道美丽彩虹，是春天里初绽的花蕾。在洋人眼里，她是“东方美人”，是圣洁美丽的维纳斯。
她天生丽质，聪明伶俐，接受了那个时代最好的教育，小小年纪就开始学外语，精通英语和法语，会弹钢琴，似乎那个时代所有的新事物，所有美好事物都集聚在她身上，摄人心魄，令人着迷。她会写一手漂亮的小楷，绘画，朗诵，唱戏无一不通，才华美貌集一身，真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奈何别人记得她最多的是王庚的前妻，徐志摩不合脚的妻子，翁瑞午的情人。
1964年的春天，那个鸟语花香的季节里。她在经历了六十多个春秋，风风雨雨过后，与世长辞。她去的很孤独，没有一儿半女，没有夫君送别，只有世人的唾沫横飞，流言蜚语。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有谁能说的清楚呢？世人的非议就让它说去吧！各人各命，只能抱着自己的命册走完一生，有谁能更改人生的命册呢？
历史的长河里，就让那些画卷定格在她最美华年里，载入史册，流芳百世。让她的璀璨光辉在时间的细碎里，不眠不休，涓涓流淌。
红颜弹指花，刹那芳华。玲珑佳人，世间的一道靓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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