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 | 明熙阿鹏：青旅：1969（组诗）

【巴蜀之地】
专栏总编：刘元兵
专栏主编：夏祥林 梦梅若兮 杨霞
图/文：明熙阿鹏
主播：眉如远山
//晨别涪陵家越来越远路越走越长从水路到水路从长江转乌江顺水下涪陵逆水上酉阳在红色教科书里乌江的名头很响你好啊，滚滚乌江你好啊，千里绿浪该用什么表述我夙日的向往该怎样来倾诉我赤诚的衷肠然而，夜幕从山巅垂下我看不清你威严的模样唯有耳畔涛声轰响我臣服于你非凡的力量古老的枳城有过曾经的辉煌今夜却游离着梦中的忧伤长江上游是大重庆的万家灯火乌江上游是大武陵的山水苍茫丑时的寒露驱走了朦胧睡意挥别涪陵，挥别小城惺忪的灯光穿过狭小的街巷队伍集结在乌江船港夜色迷茫，辨不清将行何方星月也早已收敛了行藏小火轮嘶哑地哼起了乌江夜曲睡意再也抗不住机械的振动与摇晃
// 夜宿彭水夜色裹着秋寒袭向峡谷间独行的小轮船咆哮着逆水的小火轮累了偏偏斜斜在这里靠岸饱受腾浪与机械的震撼羁旅少年的身心早已疲倦踏上江畔坡上那一条斜线登岸人被连成蠕动的一串淡云中逡巡的落日半明半暗迷蒙的峡江，光阴步履蹒跚涌浪如彭，乌江奔泄如鼓喧①两头不见，天地苍茫独怆然恍惚中，依旧是涛声夜如晦，思难眠更兼连番秋雨浸漫想明日前程，心又遭涣散
//龚滩恋月峡谷是龚滩满满的情畴江涛为龚滩敲击抒情的键钮高挂的明月投下轻盈的倩影月影被思念揉为律动的乡愁皎洁的月辉浸染着墨的夜色错落的吊脚楼群被月光雕镂浩浩江面流淌着憧憧的光影月影婆娑倾诉对流波的挽留月儿就像照亮旅程的明灯伴随着青旅在江山间行走请问那掌灯的人是谁呀我想不是知音也是挚友驱车夜行在黢黑的大山心儿如匍匐天边一佝偻车行西岭忽见月出东岫眼前敞亮好似灯挂楼头漫漫旅途人倚夜航船头想家中正是上灯的时候企盼着谁能洞开夜幕呢唯有一轮明月秀出峡口一千七百年的阴晴圆缺啊②月儿消淡羁怨也弥散乡愁在歧路在滩头在高高的碉楼在夜里在风口在心迷失的时候无月的夜里心总是被幽禁有月的日子心月携手遨游初月的岁月定然渐渐圆满蚀月的光阴里人比黄花瘦
//酉阳时光酉水蛮在这里刮过一阵风③铁长龙驶过这里同样轰隆隆风雨千年，霞飞云涌山里的世界总是山一般地从容与武陵山水联袂和湘西风情交融两千年的根源记忆五溪蛮是土家共享的恢宏酉水河在域北激情走过摆手舞便禀赋了水样的玲珑阿依娇吹响了恋情木叶武陵山涵养出隐逸者的迷梦④阿蓬江向乌水靠拢才有了龚滩古镇的繁荣龙潭镇成为天雄星的分野赵庄便诞生了革命的英雄⑤溯乌水而上跨越武陵山沟壑重重命运为青旅准备了励志的山壁与夹缝渝黔鄂湘边真是深藏不露的地方青旅在这里书写出新版的《橘颂》当夕阳的余晖把酉水映红当鸟儿的啁啾把夜色引向朦胧当火铺的柴火与鼎罐交响成曲夜幕下，多少青旅小屋其乐融融大溪的青旅最义气酉酬的青旅最厚重木叶的青旅最浪漫钟多的青旅最受宠最难忘，车站旅社的无冕歌王最企盼，大篷车车轮碾碎寒冬最动人，船到朝天门的汽笛声声最怀念，赶场天里的人头攒动酉水蛮在这里刮过一阵风青春的旅程同样是轰隆隆五十年风雨，霞飞云涌回眸酉阳时光是那样地从容
//诗意木叶河
*木叶河是隐逸的诗意她来自地缝，消失在谷底在地图上找不到她从属的水系从盖上绵延到兴隆就像飘忽的云一缕*木叶河是洋溢的诗意在园梁山俯瞰是一派蜿蜒的翠绿在源头探寻，像声声咿呀的婴语在盖上，她是沉凝的画卷在坝底，她是跳跃的旋律在眼中，她是蓝色的梦幻在心灵，她是亲密的伴侣当我走近木叶河我陶醉于她清婉的气息当我淌入木叶河她的律动牵引着我的呼吸碧绿如蓝的河湾有九寨一般的绮丽粼粼闪烁的波光恍若那经典的“美目盼兮”石拱桥的背影写满沧桑爱情岛的琴声白发永忆河畔忽闪的松明点亮了黎明月光下惊叹雪人的凛然威仪（10）*木叶河是青春的诗意在风雨兼程的岁月她与重庆知青甘苦相依河畔清风消解思念的纷扰徜徉河中歆享柔美的甜蜜河畔的麻柳树群为木叶河编织诗画的传奇亲水压枝，隔河传语冬蔽风雪，夏张绿翳我愿做一棵河畔的麻柳披一身永不褪色的绿绮终生不变，经年四季俯首倾身，沉湎她无限的诗意
//我是中国酉阳知青当朝霞映射的七彩梦境被火闪劈为天边的流云春天被锁进遥远的山门疲惫折腾着稚嫩华年失恋于黎明寂寞滋养着受伤的精灵山野禁锢着孤独的背影一蓑烟雨中听见了木叶吹出的清纯武陵厚重的山韵窗前残月下剪不断思念的乡愁隔不绝两江的涛音孤独迷茫与异乡情缘一股脑儿地收进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让少年的双肩背负着前行夕晖里，山路上留下苦行僧式的背影在如浪的大山间浮沉拉出一道晦涩的风景半世蹉跎暴日雨林一路踉跄几多艰辛穿越田间与陌头结伴乡思与梦寻落叶时节走出了山重水复的酉秀黔彭走进了车间，教室，军营鸿钧转轮，时光从指间无声滑落背篓搂不住曾经的年轻当时代把年代码进了历史当鲜活的生命转入了库存迷离双眼看流光送走了多少晨昏一头白发叹沧桑浸蚀了一世光阴万能的岁月抹掉了雨水汗水泪水却抹不掉那一挂披蓑戴笠的背影夕阳下分不清春夏秋冬辨不出男生女生我把背影从库存中拾起拂去时光的旧尘我用余生为它做一个画框再刻一方鲜红的篆印印上镌着如下文字:我是中国——酉阳知青
//寻找酉时的斜阳酉时的斜阳挂在吊脚楼旁归去的知青忍不住一再回望当青春早已沦为匆匆过客心底永远定格了那一瞬时光四十七年的旅途我总在思量在如烟往事里聚焦旅程的过往四十七年的岁月里我渐次明白我把一件东西遗落在这片土地上捧心为炬的苦苦寻找我走过了雪域边疆我问过了大海波浪我检索了时间的所有库藏当我从风口浪尖归来岁月已悄然将韶华遗忘在沧桑四十七年的付出我豁然明白我要找寻的是“酉阳，酉时的斜阳”
//筚路长又长务农诸般事:种田、砍柴、烧火、做饭。武陵山，山连山家在莽莽云海间大山高，酉水远筚路长长艰又险远看，蜿蜒起伏山道似羊肠盘旋近观，怪石嶙峋晚出妖怪晨出神仙系一根草绳汗帕缠前面柴刀挂腰间，一声长啸，出发就进山那一瞬我想起了写《水浒》的，施耐庵走进莽莽林间筚路蓝缕，步履蹒跚一会觉得很逍遥一会抚膺自长叹砍柴，砍细不砍粗杂木是首选挥刀时觉得很爽扛上肩就有些气喧喧那一刻我想起了白居易写的卖炭翁，心酸恶搞时把别人路边的柴扛走发呆时就像鸟儿在林间打转为了三脚架下的人间烟火连挣工分的事也搁在一边春的筚路上听啼鸟唤醒草木夏的筚路上看月晖抹亮山巅秋的筚路上唱山山黄叶翻飞没有筚路的季节总是铺雪的冬天筚路引导我深度的阅读山川自然筚路教会我研习人生的“外篇”年轻时，筚路用流星步去丈量如今漫步也改不了当年的习惯生活的路上没有免检筚路是绕不过的门槛两度春秋不过弹指之间漫漫筚路开启了人生的明天
//赶场琐忆上世纪70年代，木叶公社属于兴隆区管辖。木叶无场，赶场就赶兴隆场。（一）群山围合，坝子似面盆而不圆兴隆场，酉西北一块巴掌大的天那片天仿佛亘古不变知青给它带来片刻的新鲜场，就像祖母的老纺车绩万千人缘连四方山路绵绵亘亘数百年走过改土归流的离乱满身土气，风尘扑面从湖广江西到四川，彭白向姚冉这片土地纠结过多少恩恩怨怨（二）兴隆场的空间很狭小兴隆场的历史很久远远看，人间烟火之色走进，周身烟味弥漫风霜雕刻出它沧桑粗砺的脸乡音土语是它抹不掉的标签石板路铺下穿越世纪的小道土碉楼镂刻着乱世道的纪年（三）供销社蹲在场中央像只船里边的货柜全是玻璃镶嵌饭店几乎成为知青会所是食客、串客也发飙言看似岩岢一样刻板的生活有时也会有风雨漫漶从饭店到区公所，曾一路惊掠过彭大侠的大刀闪闪君不见“莫斯科占领军司令”担着苕秧在场中扼腕浩叹最动情《红河谷》悠扬的歌声唱响在场口夏日的河滩（四）赶场是乡下人的礼拜走亲访友，街边喝茶聊天看惯了满街人背着背篼乱窜男人缠头帕，女人发挽转场上的货色多样而新鲜娃娃鱼在这儿也不稀罕来一碗绿豆粉，真爽老腊肉炒蕨粑，解馋（五）从农耕文明的黄昏走来三千年的沧桑与磋磨步履蹒跚却实实在在土的掉渣却土得鲜活昨天的场已经散去了今天的场还没有鸣锣明天的场呢，一四八或三六九“淘宝”那家伙会不会把“场”出脱
//致爱唱歌的木叶孩子脑海中有一个爱唱歌的木叶孩子:瘦高，面容黧红，头发是当地标志性清一色的“锅盖式”（用菜刀刮出来的，工艺惊险可叹）。唱山歌，也唱红歌。音稍左，然左的有味儿，意气感人。不知其名，四十年后重返木叶时，已无踪可寻。也许，已入现实版的“闰土系”。感念当时其唱风与精神，歌以怀之。我是大山的孩子高山是我挺拔的脊梁山风是我动情的歌唱星空闪着我渴望的目光啊，我这大山的孩子我的生命烙上了山的印章倘若有一天我插上了翅膀我定会把山的名字刻在天堂山花是我美丽的姊妹山林是我放歌的剧场山路引领我生命的感情线山月见证我每一天的成长啊，我这大山的孩子我的生命抹不掉山的印章纵使有一天我折了翅膀我会碎为金色的黄叶满山飞扬
——2017.5重庆天湖美镇
注:
①彭，本指鼓声，彭水之名，应取乌江水击如鼓为义。
②龚滩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为1700多年。
③酉水蛮:五溪蛮之一。秦灭巴后，巴人后裔移居渝鄂湘边五条流域沿岸，东汉时代称“五溪蛮”。酉水蛮为五溪蛮之一。随时代变迁，五溪蛮逐渐演化为今天的土家族。④隐逸者的迷梦:指陶渊明《桃花源记》。⑤木叶地处盖上，常年11月底12月初便大雪封山。我等曾在屋前坝子，垒一硕大雪人，称“雪大王”:坐于条凳之上，昂首挺胸，以桐子嵌为目，似怒目圆睁；扬手挥帚，似号令属众。月夜，远看颇具威仪，曾惊吓不少路人。
⑥中国古代诸子如《庄子》、《晏子春秋》之文皆统分为内外篇，表达宗旨的文章为内篇，引申发挥的称外篇。这里借以指人生中广泛的社会实践。
往期作品回顾
原创：山城写意（组诗）/ 明熙阿鹏原创：春节贺岁（外二首） / 明熙阿鹏原创：透滩村访王佐故居 / 明熙阿鹏
作者简介
明熙阿鹏，本名李鹏辉，重庆人，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在金堂师范学校任教十年左右时间，目前退休，喜欢摄影和写作，尤善韵体律诗，文笔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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